冼耀文在楼下下车,抬头打量店屋,目光扫过最街尾一间的二楼窗口时,瞧见一个男人侧站在窗前吸烟,目光在男人的左脸颊逗留片刻,他迈步往靠里的一间走去。
上到三楼,进入李月如的办公室,在她对面坐下,静静地看她拿着奶瓶给女儿李春帆喂奶。
李月如瞥了他一眼,目光瞬间又放回到李春帆身上,“喂奶不影响说话。”
“医生怎么说?”
“用了盘尼西林,传染性降低很多。”李月如抬头看向冼耀文,“要不要抱抱你女儿?”
冼耀文摆了摆手,“春帆两岁之前,我不想靠她太近。”
李月如抛出一记白眼,“你到处乱搞不怕得脏病,让你抱抱文文又怕得要死。”
冼耀文不接李月如的话茬,转而说:“公私要分明,以后不要把孩子带到办公室,不像话。”
“奶妈请假了,我不带文文,让谁带?”李月如理所当然道。
“再请一个奶妈。”
李月如又是一记白眼,“好奶妈不是蕹菜,每个巴刹都有,找一个聪明的奶妈哪有那么容易。”
“嗯?”冼耀文诧异道:“你找奶妈的标准是聪明?”
“聪明奶妈下聪明奶,文文吃了聪明奶会更聪明。”李月如冲李春帆洋溢慈祥笑容,“文文乖,多吃点聪明奶。”
“你真聪明,奶还分聪明和不聪明,我记住你了,过两年等你老了,一定卖你假冒补品。”
李月如狠狠瞪了冼耀文一眼,“你懂什么,文文吃聪明奶长大,我再经常夸她聪明,她就会越来越聪明。”
“哦,这样呀。”冼耀文恍然大悟,“我说你也不像蠢货。”
“你才是蠢货。”
“对对对,我是蠢货。”
李月如咯咯笑道:“我搬家了,晚上去我那里吃饭,认认门。”
冼耀文淡笑道:“搬到了哪里?”
李月如似笑非笑道:“你会不知道?”
“真不知道。”冼耀文摇摇头,“静雯只负责保护你,不负责监视,我若想监视你不会打明牌。”
“也是。”李月如不置可否道:“我在东陵买了独栋洋房,挺大的,占地两英亩。”
“哦,了多少?”
“6万,不算贵。”
“挺好。”
东陵是新加坡的顶级住宅区,以政府官邸为主,殖民政府官员大多住在那里,次之是欧洲商人住的独栋洋房,再次之是欧亚混血富人住的非独栋洋房,以及少数华人上层自建别墅。
东陵在新加坡的地位与半山在香港的地位比肩,但华人住进去的难度稍逊半山,尽管如此,李月如不声不响就能住进独栋洋房,可见她没用他的资源,她自己在新加坡构建了一定的上层人脉。
“就这样?”
“还想让我夸你几句?”
“没意思。”李月如收起奶瓶放于桌面,调整了抱姿,“月如米行的执照已经批了,hk咨询物色了两名经理,苏鸿泽,三十五岁,泉州人,从益和米局挖过来的,一路从扛包的苦力晋升为掌柜,很受陈六使器重。”
“陈六使器重的人怎么会被挖过来?”
李月如轻笑道:“再器重,陈六使也不会给手下分股份,只会酌情给红,对亲戚和树胶公司的资深经理倒是挺大方,会和他们合股成立新树胶公司。”
“喔,继续。”
“安东尼·海伊,原来是森那美旗下米粮进口与分装业务的经理,三十二岁,伯明翰人,牛津大学毕业的高才生,非常熟悉暹罗、越南和马来亚的粮食进口渠道。”
“三十二岁的高才生只是担任月如米行的经理可惜了,先观望一段时间,然后考虑列入伊特曼总经理的候选人人选。”
“苏鸿泽呢?”
“先观望两年再做考虑。”
“就因为苏鸿泽不是高才生,他的待遇就比安东尼·海伊差?”
冼耀文颔了颔首,“学历是一方面,人种也是一方面,华人精英大部分会在时机成熟时选择单干,笼络维稳的成本比较高,有选择的前提下,高层尽可能不使用华人。”
“也是。”李月如点点头,“真正能干的人早晚会走,但不用华人用什么人,不能都用英国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