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这件事，还是在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

他站在墓地的一棵树前，抱着一个女子的尸体——这是他深爱的人，在三天以前被病魔夺去了生命。而他的面前，有一个穿着破旧的妖怪，它坐在树的枝杈上，打趣地看着男子。

“这么美丽的人，太可惜了。”妖怪的手指拂过女子的脸。

他不作声，站在那里看着妖怪。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让她重新复活的方法。”它轻声说“只不过呢，她会变成不能跟你说话，不能为你做任何事的——一棵树。”

他急切地说“请你告诉我，我真的非常想念她，一棵树也罢，请让她活过来！”

“当然，我需要报酬，你死了以后，要把灵魂给我，直到永远。”妖怪冷笑着。

他点点头。

“只不过，这需要你。。。。。。用她的头颅做种子。”

他愣住了，他下不去手。

“好吧，我就知道。。。。。。”妖怪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明白了。”他叫住妖怪

第二天的晚上，在他的庭院中，有一个男子抱着一颗头颅，埋进了泥土中。

四十九天以后，那片土地上长出了一棵树。

男子日日夜夜凝望着这棵树，因为在他的眼中，这棵树，就代表她的重生。

百日之后，树上开出了花。

这花不像人间的，月一样白的花瓣中有着血一样的红的花芯，肃穆中不失优雅，就像来自地狱的花，让人心醉。

一年后，树上结了果实，果子个个有着他死去恋人的脸，一张脸，没有笑容，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忧伤，更多的还是一种黑洞般的空虚。

他抚摸着果实，在他心中，这棵树已经成为了他不可缺少的存在。

每天早晨，他都会为树浇水，然后向它问早安。

每天晚上，他会拿出笛子，为她吹她生前最爱的夜曲。

他为树情痴，为树情迷。

直到几年后，树长到了房子那么高。邻居看到那长满人面的树，心里十分不安，于是报官。

第二日，正在他坐在树下和树聊天时，官府的县令前来视察，见人面树，吓得瘫软在地上。

县令和百姓们围剿了这棵树，并认定他是使邪术之人，要把他和树一起烧死。

他被绑在树上，一声不吭，仰着头看着那张脸。

“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县官问

他不回答，只是轻轻说了句：“不要杀她”

县官一声令下，百姓们拿起火把，点燃了树。

“我说别杀她！想烧的话就烧死我，不要伤害她。”他说。

县官讽刺他“你的恋人是这棵连笑一下都不会的树吗？”

“是”他沉静

树上的果实的眼睛，居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泪滴在他的脸上，这是对那句话的回答。

他的身上燃着烈火，树的枝干被火烧的劈啪作响

他说“我在这儿，不要哭。”

它不说话，不过，他已经满足了。

“谢谢……”他说

火渐渐灭了，只剩下一棵化为木炭的树和一具烧焦的尸体

后来，人们将树刨出，发现了一个女子的头颅。

头颅化成蝴蝶翩翩起舞，飞过院子，飞过山岭，飞过小溪，停在了他的墓前。

后来，江户曾有这样一个传说，是一个男子杀掉妻子之后悔恨交加，把头颅种在泥土中，此地却真的长出一棵树，树上结满了女人的脸……

关于果实流下眼泪的事，倒是没有流传下来。

（人面树的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