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的眉头一下子蹙起来。

嘴巴里的饭菜咽下去,筷子放手边,餐巾纸擦嘴,动作优雅,然而表情却不怎么好:“送我？说清楚,为什么住的好好的就突然送给我了？”

因为怕没有我之后,你过的没现在那么好了,庄池在心里道。

“你不是喜欢么？”

“别糊弄我,我还喜欢太阳、喜欢月亮、喜欢星星呢。”顾白嘲讽一样地哼了一声:“你把房子送我,你怎么办？”

他庄池怎么办

庄池的心尖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早已爱的盲目,庄池从未想象过失去顾白的日子要怎么熬下去。

对他来说,房子怎样都无所谓,少了眼前的这一栋,他还可以再买,如果有足够时间,他可以建一个和这套房子一模一样的屋子,他还照样可以有实打实的生活条件。然而人是人,房子是房子,缺了顾白,差不多就是把他掏空了。

而这个顾白,竟然在他决定要放他走的时候,替他考虑,问他怎么办。

顾白就是有这样的能力,短短一句话几个字而已,就能搅乱他的心绪,打破他日日夜夜沉淀的平静。庄池就像是化学界里一种几乎和谁都不反应的物质,偏偏碰了顾白就剧烈反应,消耗自己发光发热。

庄池沉默太久,顾白本以为是可有可无的矛盾和较真,这一刻将庄池眼里的纠缠尽收眼底,一下子突然让他觉得极度不安,顾白心里能感觉庄池的状态变化,可以说,他一直很平和,除了这刻。

“顾白,”庄池说地很慢:“我得搬出去住了。”

从餐厅的落地窗向外看去,庄池的视线落在花园里假山上留下来的细水里,绿油油的一大片植物都是他亲手种的,移植的名贵树种一颗就要十几万,庄池把它们用卡车运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小小的幼树,庄池亲自每日浇水施肥查看生长的状况,期待着他们能茁壮的成章,也欣喜如狂的期待给把顾白请进这个家的那一天。现如今,那些松树果然如期待的那般越长越高、越长越茂盛,针叶华盖一样舒展开来,在庭院的假山上留下很大的一块阴凉。

再想想他和眼前的顾白,却好像是另外一番模样。

心思一瞬百转千回,庄池强忍心底泛滥开来的情绪,感受波涛一样的不甘与难耐,能活多久不由他决定,但他想,院子里的这几棵松树,运气好的话,还能看顾白春来秋往好几个年头。

好在,遇见顾白,如上一世的情缘;过的日子,却又像是昨天的记忆;就像这辈子,都是用来装着顾白一个人的。

“我应该,不会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了。”

还没来得及体会跌下零点的氛围,话音没落,顾白手边的酒杯就给顾白打翻了,只倒了杯底一点的红酒也流淌出来,染红了桌布的一角。

房子里一时间静默的可怕,两个置身漩涡中的人谁也不说话,内心却翻滚的像是油锅里煎炸,就是多一秒钟也让人觉得煎熬。

半晌过去,才听见顾白嘶哑着喉咙,从胸膛里挤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庄池看到顾白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顾白大部分时间不开心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但最能让他揪心的是顾白掩不住眼里的情绪。伤感、委屈、绝望、困惑这些庄池想都不敢想的情绪在顾白的眼里一一掠过,最后混成一条能将他淹没的河,一条黑色的河。

该怎么回答他呢？

顾白的表现让庄池一时茫然了,这只猫在他眼前缩成一团,在他要把他送走的时候,用说不明道不清的方式在挽留他。这让庄池困惑且心痛,在他心里确实没有什么比顾白更重要的东西,他想把顾白留在身边,一辈子就抱在怀里宠着,最好别人都不要看一眼。

他也后怕,顾白要是真的在乎,听到自己生病了,他会不会比现在更加难受。

风吹动树叶的样子做了唯美的背景,那几棵庄池亲手种下的树,以厚重的绿色衬托顾白没有血色的脸颊。

“我总觉得,是时候放你走了。”

在静默中悬着的那颗心收紧,顾白的期待落空,他等来一个为了分开而分开,胸口痛成一团,说不出话,继而又觉得有无限的委屈憋在心里无处可去。在他心里,庄池对他绝对宽容,无论做什么,好像都不会和自己分开,然而这一回像是触及了底线,又觉得自己活该,又觉得庄池不应该。

“庄池。”他唤了对方的名字,停顿了很久:“是不是因为我不干净？”

庄池始料未及,整个人都愣住。

庄池可以以祖宗十八代的名义发誓,在关于顾白是否忠诚的问题上,他基本没去想过。他们两个并不牢靠的关系决定他们之间的在一起的深度,很大程度上,庄池能包容顾白夜不归宿等等问题,基本也可以约等于,他能容忍顾白在他看不到的范围内,和别人有所关系。顾白不说,他就能不想;看不出问题,他就当没有。

他并不多加干涉顾白希望有的那一份私人生活,顾白到底对庄池有多少忠诚,庄池既没有派人去调查过,也没有试探过顾白。

“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么”顾白没有注意到庄池的表情:“因为我带着别人的吻痕回家,因为你觉得我和别人睡了,你无法忍受这个,所以你打算干脆断了。”

“顾白,你别……”

“是我不对,”顾白低着头强硬地打断了庄池,庄池发现顾白的肩膀在抖,这一出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养的从不低头的贵族猫咪,竟然向他道歉了:“但我不会要你的房子的。”

前一句还是‘回家’,后一句就变成‘你的房子’了,庄池心里像是厨房里的瓶瓶罐罐全翻了,一下子都感受不出什么味道。他突然知道顾白在外面真的还和别人有关系,说不膈应那是假的;但心疼却也是真的,他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改变对顾白的感情。

顾白一下子把头抬起来:“这是你的房子,你不用走,我会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