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人万万没想到,他的爱徒沙夜会主动和自己的近侍鹤丸国永同屏出现(喂)。
摘下了细框眼镜,黑发青年诧异地瞥了一眼躲在——对,是躲在鹤丸身后的少女。她似乎也正在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恰巧和他四目相对,竟浑身一震,“咿”地小小哀鸣了一声,将头迅速埋在了鹤丸国永的颈后。
“……”黎人被沙夜这一系列的举动慑住了。是的,与其说是惊吓,不如说是震慑。
踌躇了片刻,黑发青年重拾理智,抬眼扫过正悄声安慰着沙夜的鹤丸,心里浮出了隐隐绰绰的猜想。“来,有话在外面说。”他起了身,领着两人来到了办公楼背后的一条小径上。
这种时候还是单刀直入比较好,既然这个自从蜂须贺事件之后就对政府抱有敌意的鹤丸,能主动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带来的这个问题应该不是件芝麻小事。
“她怎么了?”
黎人头疼地盯着沙夜,而被注视的少女则仍旧怯怯地藏在鹤丸国永的背后,仿佛她所面对的这个男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凶暴之徒。
……凶不凶暴暂且不提,不过十恶不赦倒是真的。
在心头如此自嘲着,随即,黎人听见了鹤丸的回答。
***
这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雪霁初晴已是薄暮时分,暮色四合,沙夜才缓缓离开了鹤丸的怀抱。说实话,她早就止住了哭泣,就连小小的肩膀抽动也在途中完全停了下来,只是保持着这个动作,像是在寻求什么,紧紧地捉住了名为“鹤丸国永”的一叶扁舟。
而彼时的沙夜并不知道鹤丸内心上演的一连串小剧场。哦不对,用时兴的话来说,应该叫“弹幕”(喂)。
从“唉主终于肯对我敞开心扉了真是千钧一发”到“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呢……总觉得肩膀那块儿算是完全湿透了,回去还洗不洗得干净?”,又从“这下也算是做了件大好事,帮她心里去了这么一块儿大毒瘤,也不知道主会怎么感激我”到“嗯……被主感激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后千言万语直接汇成了一句话——
主……我的腿好麻。
这具□□真是奇妙,明明那些寻常的疾病都不会罹患,偏偏在这种时候,抽搐不止的大腿在提醒着鹤丸国永:好像是……蹲久了,麻了。
好容易盼来了沙夜的离身,鹤丸在内心里欢呼,摇摇晃晃地起了身,他心情大好地拍了拍沙夜的肩:“好啦,主,哭这么久了估计您也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银发青年面带微笑地迈出了朝向饭堂的第一步,结果万万没想到,第二步就这么夭折了。
“……主?”
鹤丸捧着从额角滑下的黑线,转回头来看向一言不发的沙夜——伸出的手。那只方才还拼命抓着他后背衣料的手,现在正死死地拽着自己的风衣。
而被唤住的少女仅是抬起了头,眨了眨那双哭得红肿的黑眸,声音细细的:
“……你要去哪里?”
“吃饭……啊?”
鹤丸明显比沙夜更困惑,肯定句拐了个急转弯直接化作了反问句,也不知是在问谁。
沙夜愣了愣,随即秀眉一蹙,足以掐出水来的哭腔和鼻音立刻席卷而来:“不要!我不要你走!”
鹤丸国永:“……”
等等,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
这件事说出来其实谁也不会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一个月以来可谓是水火不相容的沙夜和鹤丸国永,经由各种事件之后,关系的确是在慢慢改善——然后就改善到了“沙夜缠住鹤丸不放”的地步。
那个,素来独来独往的独行侠沙夜,居然,死缠住,鹤丸国永,不放。
……这个跨度太大了喂!!直接冲破大气层了啊朋友!!
饭堂里一派死寂。
歌仙兼定呆滞了两秒,尔后默默合上了自己足以塞下一个鸡蛋的嘴。他仔细思考了一番,斟词酌句地率先开了口:“鹤丸殿下,你究竟给主殿喂了什么药?你老实说,我们还能宽大处理。”
“首先,我并没有囤积奇怪药物的习惯。”鹤丸国永笑眯眯地反驳道。
“那就是你给主施了什么催眠术!”紧接着,萤丸不服气地站了起来。
那当然得不服气了,凭什么鹤丸国永就能享受到主的撒娇和温柔,他萤丸却还是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萤丸小(?)朋友打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世界的不公。
“其次,我是御物又不是神剑,这种事你应该找石切丸。”再次反驳。
太郎太刀思索半晌,半掺疑惑地出了声:“会不会,是主没睡醒……?”
“……”
鹤丸国永被哽了一哽,十分真诚地回望着满面严肃的太郎。朋友,你该庆幸现在主神志不清。
不过平日里沙夜对太郎的态度还是十分友好的,鹤丸转念一想,这本丸里的阶级差距真是明显……
鲶尾苦恼地挠了挠头:“哎?那主现在还要不要马粪了呀?”
“……我相信她会说不要的。”
终于轮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药研藤四郎。
而男孩儿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沙夜,灰紫色的瞳眸里,大片大片的浮光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