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气定神闲地望着满面错愕的沙夜，手一收，木刀便成了他的掌中物。

“主，您既然想让我们不操心，那么就别再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眼神？”

“这种——感觉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将蜂须贺虎彻碎尸万段的，阴冷杀意啊。”

沙夜哑然立于原地。她根本无法反驳鹤丸国永的话，即使是为了镇定心神而开始了挥木刀的训练，她的内心，仍然时时刻刻都被杀意所充斥。

恨不能亲手剐了蜂须贺虎彻的——强烈杀意。

见少女久久不出声，鹤不禁低下头来，放低了声音，循循善诱地开了口：“主，您究竟是为何，会如此恨蜂须贺虎彻呢？”

“我……”

她怔愣地注视着他。仿佛要被那双纯粹透亮的金眸吸进去了似的，异样的……魔力。

……好险！沙夜猛地回过了神，一把抓住刀柄使劲儿抽了出来，随即沉了声线。

“放心。我只是现在不想说而已。即便如此……以后也会说的。”

鹤丸不明所以地眯细了眸：“以后？”

“是啊，以后。”沙夜哂笑道，“鹤丸，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刀解了蜂须贺，这样就算完了？”

“……原来您已经把它刀解了啊。”他敛去了笑弧，“也是。这件事，倒是主看得比我更通透。”

她半是自嘲半是无奈地耸耸肩：“习惯成自然。如果鹤丸你能撑到那个时候的话，你也会习惯的。”

“就像药研那样？”

“……”少女的神色终于彻底黯了下去，“对，就像药研那样。”

***

沙夜在走廊上恰巧迎面撞上了行色匆匆的药研藤四郎。

“啊，大将。”小男孩看清了来人，面色阴郁地欠身道，“今天又送来了。都是蜂须贺虎彻。”

“多少把？”

“五把。我已经先搬进锻刀室里了，没有让他们看见。”

她叹了口气：“是么，五把啊……哦，让他们看见也无所谓了。反正那群玩侦探游戏玩得兴起的付丧神早就知道了不少。”

“可我没有说啊。”药研有些微的诧异。

沙夜摇了摇头：“还用得着你透露么？一个鹤丸国永，一个歌仙兼定，再加上一个萤丸，这三个人加在一起的观察力和智商真不是善茬。”

药研抽了抽嘴角：“倒也是。那怎么办？还是照昨天那样刀解么？”

“一把不剩地，全给我刀解了。”少女咬牙切齿地下了命令。

男孩儿灰紫色的瞳里光芒流转。他顿了顿，唐突开口道：“大将，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沙夜眨了眨眼。

“您这次……”

药研藤四郎直直望进了她的眸底，“还能忍下心来，和他们全都解约，或者刀解么？”

终于咀嚼出了他话中之意的少女，几不可察地，身形一颤。

“有什么……不能的。”

连沙夜自己也没有听出来，她原本冷如坚冰的声音里，慢慢袭上了颤动。

不过就是，再变回孤身一人罢了。有什么，不能的。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凡事都要跟在师父屁股后面，有样学样，红着小脸什么事都看不透的沙夜了，她再也不是那个没有了师父的陪伴就会因为孑然一身而备受孤独虐待的小女孩了。

“又不是没做过。像之前那样，就好了啊。”

——像以前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或是伤心或是绝望的眼神，然后一个个地排队，解约、刀解，就这么……简单。

鲶尾可能会不可置信地拼命问她为什么吧，她只用强制让他变回原形就好，那样就能顺利刀解了；

鹤丸国永八成会以各种方式纠缠不休地想讨要个答案吧，她只需要将最后一个机会也给否决掉，就能让他安静了；

太郎太刀肯定不会说什么的，依他的性子，只会沉默着选择其一；

歌仙兼定或许会十分悲伤地注视着她，没关系，她无视就好了；

萤丸大概会失望地和她说些什么吧，说些什么呢，“真是个不负责的主人”？“当初遇到的不是您该有多好”？

是的，就这样，亲自解约，亲手刀解，就连药研也不能幸免，然后再度回归……一个人的生活。

沙夜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有什么……不能的。药研，你这问题问得真蠢。”

药研藤四郎只是在心底，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他上前一步，抬手，用指肚轻轻拭去了自她颊边滑落的、温热的泪。

“那您又是为何，会这样落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