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账!上一年各地的账簿大都已经运回都阳城了,我们翻查账簿就可以了。”
“账簿太多了,一晚时间不一定能查完。”范愚亮泄气地说。
“那查马车吧。一年之中布行雇佣了多少辆马车运货,我们用马车数量乘以五,估算出布匹缺口。”
“这个可以考虑。布行雇佣马车的账簿只有一本,都收在账房里了。”
“既然每辆马车都会少了五匹布,那这些布不可能被李一鸣吃了吧,肯定是被他拿到什么地方卖了!我们可以查出他主要跟那些人来往,从这里入手,看他亏空了多少匹布。”
“这个以后再说吧,时间不足。”
“哥们几个,你们肯定有自己的私房钱吧?”问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名叫范翼文他问题一出,房间里众人均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小子,这么快就成亲了吗?”有人调侃道。
“我看我爹就是这样的!”范翼文笑着说,“这些从各地抠出来的布算是李一鸣的私房吧?我就不相信他府里会没有记下这些的账簿!”
一言惊醒梦,有人自动请缨说要到李家寻找这本私账。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范二对范翼文投来欣赏的目光,“有前途啊!”
“谢谢范二爷,我叫范翼文。飞翔的翼,博览群书的文!”
会议开到这里,看来已经找不到更有效的办法了。范二给众人分配任务,平日对数字敏感精于计算的兄弟和范理跟随范愚亮到账房计算马车数量。范翼文和另外两个兄弟到李一鸣府上寻找他的私账。
各人领命离开后,范二到下人房里叫醒厨子出来给众人准备夜宵。路过范正房间的时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离开。看得出来,从千叶城回来后,范正一直神情恍惚,似有什么心事一般。但他何尝不是也有心事呢。
与其花心思劝人,不如留下心力自我安慰。
回到房间,范二拿出夏奕风命人送来的画卷,将画卷中央画有人像的画纸小心翼翼地揭了下来,又用抽出身上的短剑将画纸右边的一行字削掉,叠放整齐放入包裹。
魏清意是不是华满月?用不了多久,自会揭晓。
青鸟盟布行的执事李一鸣瞒上欺下,弄虚作假的事情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出了。当范翼文当着众人的面,将李一鸣藏起来的私账摔倒他身上的时候,他脸色煞白,猛地跪在地上跟范正磕头道歉。
“你应该跪的人,难道不是你父亲吗?”范正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父亲十多年来的心血,就败在你一个不孝子手中了!”
正当众人都在指责李一鸣做了错事的时候,有人冲进总舵大声呼叫救命。原来李一鸿得知儿子在青鸟盟的恶行,一口气缓不过来,在家中晕倒了。范正赶忙跟了来人到李府查看,一把脉,幸好无大碍。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后,轮到他晕倒了。范二将他背起立即赶往回春堂总店,看病的医师说盟主大概是劳累过度,睡着了。青鸟盟上下的人听到医师这样说,都以为盟主为了布行一事心力交瘁,只有范二无奈地摇摇头。
昨晚早早就跑回房间躺下的盟主,哪能说累了。他能有忙活了一晚上的管家和范理累吗,有信行通宵寻找数据和私账的兄弟累吗,有他累吗?范正只是连日失眠,才导致心力交瘁。
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柳解的门人教下的招数。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被向阳府的人硬塞进马车,带到都阳城来的。他以副盟主的身份,命人看管李一鸣一家后,范二将熟睡中的范正扛进马车。随便替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后,又回到房间取走自己的包袱,两人一马车直奔千叶城而去。
“这是要去哪?”范正醒来的时候发现已在马车上。
“千叶城!”
“你这不是胡闹吗?布行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精彩的事情那么多,你为何非要呆在那个乌烟瘴气的都阳城?布行的事情牵连甚广,我就不相信一夜之间,你能想出什么良策。”
“那你也不至于在未知会我以前,就将我扛上马车,直接带走吧。”范正被他说中了心事,但还是有所不服,“要是盟里的人都像你这般,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除了我还真没有人敢对你动武。”
“这都到哪儿了?”范正掀开车帘,发现天色已黑。
“我们已经出来两天两夜,你反正逃不掉就是了。杜秋娘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小时候没读过这首诗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你心知肚明!”
两人打了一会儿哑谜,谁都不想认输,最后还是范正败下阵来了。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幽幽地说道:“是不是连你都觉得我命不久矣?”
“神山上的雪莲不好找,你当然也是知道的。刘月姐姐不想你担心肯定不会告诉你这些,但有些东西,我们也必须面对。也许某一年找不到你的药引,你就一命呜呼了。”范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呸了一声,“谁跟你说这些了!我们这回是要到千叶城看花灯去的。”
“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管青鸟盟,知道吗?”
“都说了我们出来玩耍,谁跟你谈后事了。我听不到,听不到。”
愁云惨雾的气氛将马车上的两人笼罩起来,之后无论范正怎么用言语刺激范二,都听不到坐在车夫位置的人的声音。他一度以为范二跳车走了,直到掀开门帘,看到他失落的背影还在,才又放下心来。
沉默良久后,范二问车厢里的人怕不怕死。
“我出生不久,很多医师都说我活不到一周岁。可现在我已经二十二周岁了,也就是说我在人家白得了二十一个年头。在白得的这二十一年中,我亲眼看着母亲病逝,看着父亲死去,看着苟盟主入土为安。其实死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只是你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离开,而你却无能为力。”
这会不会就是范正从千叶城逃回都阳城的原因?
在魏清意晕倒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范正的心急和焦虑。二人如何结缘,又是否会开花结果,这原本对身为局外人的范二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假如魏清意有朝一日,仍会回到夏奕风身边,成为他的妻子,那对范二来说,就有关系了。
夏奕风的婚姻不过是两国联姻的产物,而对象正好是华满月。华满月对夏奕风,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魏清意对范正,恐怕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吧。他一生从未涉足情场,没有风流韵事。如果真的爱上一个女子,作为兄弟,他总得为他做些什么。
他很在乎夏奕风的想法,也很在乎范正的想法,而在范正和魏清意的这段关系中,他明白其实魏清意的想法同样很重要。于是他才想到要将范正带回千叶城,弄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