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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长生锦 > 七殿

七殿(1 / 1)

 像是有什么怪物左右腾挪地想从地下出来,却每一动反被更深处的东西自上往下狠狠抓拽。左与右,上与下,两股不分伯仲的巨力相互绞缠相博不休,直把地上所有不曾生根的东西揉碎了抛出去,抛出去了又甩回来。

地摇得虽狠,万幸没有起风,身处开阔地带的阿修拉并无有性命之虞。城前有一道雪白发亮的人影,显眼有如天边升起了第二道弯月。阿修拉趁难下马走了一程,几乎可说是步步挪移到这人影身边。只见震起震落之间,那白得出奇的人儿仰面望着血色城楼,悄无声息地,一串晶亮的泪水淌了下来:“定神兽若一直找不回来,这城池往后还要受多少蹂躏?”

不等阿修拉再辩解一回定神兽脱笼之事与己无关,百里安上了自己的马,神色黯然中亦有坚定,“我这趟远门是出定了。你若想跟,跟来也无妨。”

阿修拉白日里刚洞彻想明:他的路在当下,而当下最紧要的就是护得百里安一身周全。于是不加多问,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跨马跟了上去。

直至把赤城甩脱身后,两人奔到放眼所及皆是沙海的摩多阎罗东面,少年才陡然念及一桩要命之事:赤城一日间连遭两难,城主却在此等大乱之时脱城而走,那谁来料理那些幸存之众?

次日清早,陈亲王一出得门来,不由被朝臣团团围住,句句逼问代城主此时的下落。

一夜骚乱方平,不知有多少善后等着代城主尽早决议。加之前日那些积压政务还没有处理完全,代城主怎么能不知所踪?

陈亲王也是一阵愕然。总之先行平复下众人疑虑,还特意嘱咐说,要将代城主不在的消息小心封好,以免激起民变。

结果纸包不住火,代城主弃城而逃之事不知怎么走漏了出去。也是愤者愤,哀者哀,被抛下的城民一个个拳头紧握,想要发泄也不知对谁。其中有一多半是得了好处暂居在宫城之内的,索性闹到了附近的大官门前讨要说法。

被黄口小儿的一场出走所连累,大将军木翰那门前就聚了如此一批刁民。木翰那是武将出身,哪里会怕了眼下这些缺胳膊少腿之人的哄闹。只是强硬镇压下去未必见得着好,他有意平复众怒,但又碍于处置不当而束手束脚,因此大批兵士在手却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陈亲王凭人心服众,他自认算是个粗人,左右想不出什么弯弯绕的法子,于是干脆敞开门来直面众责。面对吵吵嚷嚷炸开了锅的人群,他先是闭了闭眼,再来反复揉揉跳得发痛的太阳穴,最后一手探向身侧佩刀,“唰啦”一声亮刃于人前。

还以为这厮要砍人,惊恐的喧闹者不免哗然。

但大汉冷哼一声,转眼带刀回肘,将那雪亮的刃口直冲向自身喉头,大喝:“代城主思虑不周,木翰那就这一颗头押在这里替主上的品性担保。若是他十日之内不回城来给各位一个交代,我木翰那头一个割头谢罪!”

如此,骚乱瞬平。

下属敬佩他的勇气,更奇怪他何以坚信于代城主如此?

不出声地笑哼一回,大汉只收了刀去睡回笼觉了。

历数赤城炙手可热的当权人,光木翰那与陈白桦两个便统御全城兵力八成之多。国师手中的一批僧兵不参政事,留给代城主的只有最后那一成,且多为久疏训练的屯兵。然而就是前首这两个兵权在握之人,待百里安的态度都很是暧昧。既不全然解兵称臣,又不公然举兵谋逆,实在叫人难以评说这两人于己是敌是友。

或许真如赤城市井中人所言,留着代城主的位置给百里安,全是因为十年前逼死其兄长的愧疚之心作祟?

另一边,阿修拉与百里安上路后一顿狂驰,一时半刻仍无法顾及身后留下的乱局。

这趟长路一走多时,阿修拉只听百里安说的是“一趟远门”,却想不到此后接连着的是三天三夜几无休憩的策马狂奔。百里安的白马是好,但阿修拉中途换了十数匹快马,中途遇上驿站废弃,还不得不生生跑死两匹,这才勉强能跟上如此紧张的行程。要按这个速度,百里安东行的目的地只能有一个——三日月。

从赤城出发奔马三昼夜得以抵达,那便是“三日月”这地名最初的由来。

此地是东出摩多阎罗的最后一关,旧商路的重要中转地。白日间东西交汇的市集上热闹非凡,奇珍异宝层出不穷,但不知百里安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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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风尘仆仆的白发少年一径走过市坊,阿修拉心知他是不打算找客栈歇息了。但又有什么事急到非要连夜去办?此时人困马乏得实在厉害,阿修拉早已头脑昏沉,边走边眼皮打架。

直走到三日月西极之处,眼前豁然天展地阔。远见一片堂皇殿宇依山而建,鳞次栉比地错落于点翠之间。其外墙不知何者所筑,于月下银光忽闪,好一番熠熠生辉。阿修拉猛地精神了起来,忍不住抓住百里安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竟能看见?”这叫白发少年回身格外惊异,“彼世宗殿所之外施有障眼法,照理你我是看不到它所在的。”

怪不得自己来过三日月多次,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等美轮美奂之景,“那彼世宗又是什么人物?会施法的精灵吗?”

听得百里安不住笑出声来,才告诉他彼世宗不是哪个人物,而是东人信奉的白教一支,只因为推崇彼世安乐而被如此称呼罢了。不过阿修拉问得也对,他此行确实专为见人,一个可谓通天彻地、无所不知的奇人——

神武年前此人还是俗世里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神武年之后,其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而今白袍加身的大祭司彼世宗七殿。

百里安本想修书一封求助于斯,但最后终觉笔墨浅薄,于是下定决心亲自来见。

许是倚仗那道障眼法的庇护,两人上山入殿,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神殿里回廊曲折,用的又是往复循环的落设,走久了不免让人觉得晕头转向。每每踏上一步只得回声阵阵,阿修拉奇怪这地方如此之大,怎么走到现在始终不见除却他们之外的半个人影。

只以为这殿里的人都睡下了,他边走边也打了个呵欠出来。彼世宗到底是一个教派,殿外恢宏夺人,殿内倒甚有节制,或为维持着一派清修避世之根本。白的壁砖之上吊挂着铁制烛台,素净帷幕之下左右列放净瓶一对……这些精美摆设初见时还新鲜,一旦走上百来步见而又见,怎能不叫人觉得腻歪?

“少主,我看此间人等确实都歇息了。我们不如明早再来?”

左右是四下无人,阿修拉嘴上如此提议,贼手已把路上相中的莲花香插顺进了袖口。

百里安正在焦急,没留意少年在他眼皮底下犯了顺手牵羊的老毛病,只是忍不住扬声向外喊了起来:“七殿大人!七殿大人!您要是今日不出来见我,日后就没有白帝城的糖点心可吃了!”

这一叫可谓神速,一阵翅膀扑棱之声转眼从帷幕之后传了出来,阿修拉定睛一看,飞出的竟是只嘎嘎乱叫的蓝羽鸟。还有更稀奇的,那蓝鸟落定在房梁之上,扁嘴一张竟开始说起人话了:“谁说大人不见你了,不过是殿上人手不足,出来答应费时了一些!”

百里安一见这簇蓝羽,不由化急为喜地解开囊袋,抓出早已备好的一把麦粒犒劳它辛苦通告。

蓝鸟吃了一顿饱食,心满意足在地上踱了几步,又抖抖翎羽上的碎屑,这才肯飞起来到前领路。引得阿修拉他们就朝前走上三两步的功夫,也不知先前他们自己都在瞎绕些什么,现下只掀起白帘一道,另一重天地就近在眼前。

还没走进里间,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湿气。原来帘后凿了一池,池边放着一椅,椅上则安然卧着一位闭目美人。

摩多阎罗的美女们艳丽如沙中盛放的刺棘花,而眼前人物美得恬静淡幽,恰到好处的气质似多一分则浓艳,少一分则寡然无味。少年猛一初见,只觉得美人如古画中颜容庄严的神祗,有决然是孤高脱俗的一袭姿态,但其低垂的眼睫,长而柔软的发丝,又处处饱含着面朝苍生的悲悯与亲善。

从小到大,阿修拉何以料见画中人物会以血肉之姿降临世间。眼见真如画一样……不,是比画更美的场景铺开在前,令少年看得眼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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