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个随手就能撂倒的小玩意儿，如今被这般珍而重之地呵护着，拭去尘埃，放置在聚光灯下……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最完美的掠夺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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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饥饿感，是刻在骨子里的。
它不像寻常的渴求，吃饱了便会餍足。它更像是一种痼疾，一种本能，蛰伏在血液深处，唯有在掠夺的那一刻，才能获得短暂的、灼烧般的平息。
灰崎斜倚在南九州大学替补席的长椅上，指关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东京大学的主场馆像一个巨大的、正在加压的蒸笼，顶棚的灯光炙烤着地板漆，蒸腾起消毒水、汗液和一种名为“狂热”的、令人血脉喷张的气味。他半眯着眼，目光懒散地巡弋过对面半场。
他的视线掠过青峰那副恨不得把篮筐拽下来的暴躁架势，掠过黄濑那张在聚光灯下完美得令人作呕的虚伪笑脸，掠过绿间缠绷带时都像在完成什么仪式的刻板模样，最终，落在紫原慢吞吞嚼着美味棒的腮帮子上。
真够无趣的。
都是一群被天赋宠坏了的、根本没吃过苦的乖宝宝。连这种比赛都打得规规矩矩。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了。
在那一片色彩鲜明的身影之中，有一抹水蓝色的沉静。黑子正微微低着头，调整着手腕上那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护腕。动作细致，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
呵。保养得真好。
就像许多年前，同样是汗臭和消毒水混合的体育馆，帝光时期那个闷热的黄昏。训练馆里只剩下他们几个，青峰和紫原在为了一次球权吵嚷。他懒洋洋地靠在篮架旁，看着黑子——那时他还只是个不起眼的新军——在一次快攻中，送出了一记几乎违背物理定律的击地传球。球的旋转带着一种精妙的诡异，绕过防守队员的脚踝，精准地喂到青峰最舒服的起跳点。那一瞬间的洞察力，让灰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对了，是一次“无意”的跑位偏离，一次结结实实的冲撞。那道单薄的身影轻而易举就被他放倒在地，轻得可笑。他听着场边虹村的制止声，听着青峰不满的质问，心里满是轻蔑的快意。
他等着听黑子的哭声，或者至少是吃痛的抽气。
可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双过份清澈的蓝眼睛抬起来，无声地望着他，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不解。
仿佛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这有什么为什么？
看见漂亮的东西就想弄碎，看见别人珍视的东西就想抢过来，需要理由吗？
命运也真是个滑稽的东西。他本以为那脆弱的家伙早该碎在哪个角落了，但对方反而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不断进化着。他听到的传闻、看到的比赛录像，都指向一个让他极度不爽的事实：那个他曾不屑一顾的“影子”，在奇迹的世代分崩离析后，找到了新的光，不仅成了青峰大辉那家伙唯一承认的、甘愿为之回溯的存在，甚至打败了那个根本无法被撼动的洛山。如今，竟还成了对手战术板上不可或缺的核心，成了那些眼高于顶的天才们心甘情愿围绕运转的轴心。
这感觉……奇妙极了。
当初那个随手就能撂倒的小玩意儿，如今被这般珍而重之地呵护着，拭去尘埃，放置在聚光灯下……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最完美的掠夺对象。
没有比这更甜的果实了。
灰崎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喂，我说你们啊。”
他无视了身边南九州队友们或紧张或不安的视线，一边用脚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篮球，一边开口，慢条斯理：
“等下的战术很简单。待会儿上了场，所有人，给我像狗皮膏药一样粘死对面除了15号以外的四个人。放空他，但切断他所有的传球路线——一根头发丝都不准他传过去。”
队伍里最壮实的中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确认：
“放、放空15号？可是队长，之前训练时我们不是说好的……”
“照我说的做。”
灰崎打断他：
“又听不懂人话了？”
那股熟悉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让中锋立刻噤声。灰崎环视一圈，看着这群在他“悉心调教”下早已学会闭嘴的队友，这才心满意足。他不需要这些废物理解，只需要他们像咬住猎物的狗一样，死也不松口。
裁判的哨声即将响起。灰崎的舌尖控制不住地抵住上颚。
他想，那或许不是比赛开始的信号，而是为即将被掠夺的猎物，敲响的丧钟。
篮球在聚光灯下划出耀眼的弧线，向上攀升——却在升至最高点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紫原甚至没怎么起跳，只是舒展长臂，便将球精准地拍向后方——那个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方向。
球的旋转带着熟悉的触感，落入黑子手中。
然而，指尖传来的并非熟悉的节奏共鸣，而是一种失重般的寂静。
视野，过于开阔了。
弧顶区域，一片令人心慌的空旷。面前是巨大的、不设防的空档，一直延伸到篮下。本该如影随形贴上来的那个寸头、眼神凶悍的7号，反而向后撤了半步，双臂一摊，几乎是一个“请便”的嘲讽姿态。
就好像在说……
——你根本不值得被防守。
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得黏稠。黑子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全场——青峰已如一道黑色闪电切入禁区，肌腱绷紧如拉满的弓，举手要球的姿态清晰而迫切；黄濑在侧翼借助掩护，即将摆脱；绿间的跑位路线一如既往的精准……
然而，三名南九州的队员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以惊人的协同性扑向青峰，用近乎粗暴的身体对抗，将青峰逼入死角。黑子本能地寻找那条最合理的传球线路……没有。唯独他这里，是一片被刻意制造出来的、侮辱性的真空。
……为什么要这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