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现公主中毒凤栖宫的侍卫统领便下令封锁了整个宫殿，除了公主身边现在必须伺候的人，其他宫人全部暂时收押审讯，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凤栖宫后配殿，林医正一手搭在郑疏宁的腕上，额角逐渐出现湿意。咬咬牙，从医箱里取出针袋，没办法了，若是朝宁公主这次不能平安度过，陛下和皇后娘娘必然不会饶过他。几个呼吸间郑疏宁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云谷挪开手帕就见洁白的丝帕上一团刺眼的血迹。

“陛下．．．．．．”皇后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威严，靠在敬文帝怀里落下泪来。她简直不能想象，明明半个时辰前她的宁儿还在要求宫人给她梳个漂亮的发髻，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女儿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脸色苍白得像纸，身体冰凉，像是随时要离她而去。

敬文帝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背，气怒道：“查！给朕查！公主在你们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中了毒，若是查不出来，你们也不必再活着！”

米嬷嬷跪在殿中哭得几近晕厥，她一生未曾出宫嫁人，早年在太后身边，太后去世了就开始待在敬文帝身侧，后来有了太子这一辈的孩子，那个时候她已经老了，已经不适合留在敬文帝身边。她觉得自己不足以照看皇子，于是自请照顾早产的朝宁公主，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公主身边，看着她从虚弱的样子慢慢健壮起来，看着她慢慢长大。这么多年，公主已经和常人无异，可是现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又变成了那个样子，甚至更糟。

是什么时候被人钻了空子？米嬷嬷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她的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得跟着去，不然公主一个人害怕怎么办？

负责调查此事的大人顶着众人的目光开口，“今天公主都吃了些什么？”

云谷抽噎着想了想，报出一堆菜名，太医们检查了一下试菜宫女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问题。

“你仔细想想，公主可用过什么旁人都没碰过的吃食？”

“旁人都没碰过的．．．．．．”云谷顿了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终于想起来，“公主在上午还用了牛乳，当时公主刚喝了一杯红枣茶，便放在一旁过了许久才喝，又因为放太久凉了有些腥膻味，公主只喝了两口就命人拿去喂了猫。”

众人眼中一亮，“那只猫在哪？”

高顺蹙眉道：“那只猫一般晚上从来不回凤栖宫，只有每日辰时才会回来躺在廊下睡觉。”

猫本身体态灵活，神出鬼没，大晚上的要找一只猫难度真不是一点点。

侍卫首领考虑了一下，还是下令找猫，好歹不能让陛下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既然怀疑是牛乳有问题，那么接触过牛乳的人就都有了嫌疑。

方御厨给公主准备牛乳不是一天两天了，且膳房里人员众多，想动手脚并不容易。问来问去的，就问到了一开始送牛乳的那个小宫女头上。

“奴婢没有，奴婢是无辜的，大人相信奴婢。”小宫女惊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一个劲哭，哭的声音又不敢太大，憋得满脸通红。随着时间的过去，小宫女越发紧张，在审讯的人考虑要不要用刑时，她终于想起来，大声喊道：“不是我！那天送牛乳的宫女不止我一个，还有云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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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柯在被人带上来的时候非常平静，只是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面对问话也一言不发，许久，才抬起头，问：“公主怎么样了？”

负责审讯的人仔细辨认了一番她的表情，最后还是打算无视她的问题。

“我问你，公主怎么样了？”

云柯依然平静，只是这种平静让人莫名的有些心慌。

审讯的人的两人对视一眼，“林医正还在施针，具体我们也不清楚。“

两人见云柯开口也松了一口气，以为接下来她会配合，没想到云柯忽然就哭了。不是小宫女那种恐惧的哭，而是，悲伤，后悔。

“怎么会这样？那盅害了公主的牛乳竟然是我端上去的，怎么会这样？当时我为什么没有自己喝了？．．．．．．＂云柯双手抱着脑袋，声音颤抖。

众人面面相觑。

这宫女的模样不像是装的，可行迹也确实可疑。宫中的花名册上，这宫女九岁便进了宫里被嬷嬷调教，一直在凤栖宫做事。直到十岁那年，掌事太监将其调去照顾朝宁公主，从未出过差错。只是听其他宫女说，云柯这两年极喜欢往公主跟前凑，大家都以为她想当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也没太在意。

云柯一直在哭，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众人无法，只得暂时将其关押。

已经过了子时，凤栖宫依旧灯火通明。皇后坐在床边，伸手将郑疏宁颊边的碎发拨到耳际，时不时摸摸她的脸或手。敬文帝陪在一边，看着女儿虚弱的模样眼中也有些泪意，轻声道：“宁儿，宁儿你看看父皇好不好？眼睛睁开，睁开了你要什么宝贝父皇都给你。”

“夜深了，父皇母后还是去歇息吧，明日还有早朝，儿子在这守着妹妹。”太子红着眼眶道。他一母同胞的兄弟有三个，只有一个宝贝疙瘩般的妹妹，小姑娘香香软软的，比小子讨喜得多，现下这样，他的难过不比谁浅。

敬文帝摆摆手，太子略犹豫了一下，没再劝，只在一旁坐了。

下半夜的时候，凤栖宫再次骚动起来。原因除了郑疏宁忽然发烧，还有一点就是其他好几个宫的主位嫔妃都出现了中毒现象。

并且，已经有人死亡了。

此次中毒可致死亡的消息传来时，所有人都是心下一沉。另外，既然其他宫也出现了中毒的人，那么很有可能，是通过某种渠道流传的毒物导致，而非一个一个的下毒。

因为中毒的人都是地位不低的，除了朝宁公主，其他就只有几个妃位的妃嫔，调查方向立马转为几人共有的，且珍贵的东西。这次结果倒是很快就出来了，嫌疑最大的是燕国前月上贡的鸾锦缎，这些鸾锦缎颜色较单调，然而柔滑细密，极其贴肤，穿在身上犹如清水划过，最适合拿来做寝衣。

果不其然，原本看上去很正常的鸾锦缎在太医将其烘烤后冒出缕缕浅淡的雾气，丢入一早备好的水中，将银匙探入再取出时，乌黑一片。

“启禀陛下，这应是冰逝香。”林医正道，”这鸾锦缎在取丝之时就被人以冰逝香煮沸的水再三浸泡过，经过后期种种程序，冰逝香的毒素深藏于锦缎内，只有到达一定的温度才会通过皮肤进入人体。“

众人脸色煞白，面上掩不住的惊惧。本来这鸾锦缎皇后和太子妃以及三公主都有，只是皇后穿习惯了原来的布料，便将鸾锦缎收了起来，并未使用。太子妃则因怀了麟儿，打算用鸾锦缎给孩子做些小衣裳，故而也不曾碰。三公主却是因为刚得到料子就开始准备去西山秋猎之事，还没来得及用。

敬文帝突然想起来，上贡的那批锦缎里还有一匹明黄色的，当初他也没注意，只让人拿下去了，是不是，这次中毒的人，本来还应该有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