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因州的秋天在周末彻底绽放了最后的绚烂。
周六早晨,林小满在湖边木屋二楼的卧室醒来时,窗外是一片金红色的海洋。枫树、橡树、桦树的叶子在晨光中燃烧,倒映在深蓝色的湖面上,美得让人屏息。她赤脚走到窗边,看到亚历山大已经在楼下门廊,穿着厚毛衣坐在摇椅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边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她披上外套下楼,木楼梯发出熟悉的吱呀声。亚历山大抬起头,晨光在他银灰色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边。
“早。睡得好吗?”他问,声音带着早晨特有的沙哑。
“像婴儿一样。”林小满走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咖啡喝了一口,“你起得真早。”
“这里的清晨太美,舍不得睡。”他合上电脑,“而且柏林那边有时差,刚开完一个视频会议。”
“周末还工作?”林小满挑眉。
“紧急事务,施密特博士的研究有了新突破,我们需要调整商业计划。”亚历山大站起来,“但现在结束了,今天完全属于这里,属于你。”
早餐后,他们决定去湖心岛。这次不是走冰面——秋天的湖面波光粼粼,深不见底。亚历山大从仓库里拖出那艘老旧的木划艇,检查了船体,确认安全后推入水中。
“最后一次划船季。”他扶着林小满上船,“下周可能就太冷了。”
木桨划破平静的湖面,小船缓缓驶向湖心岛。林小满坐在船头,伸手触碰冰凉的湖水,看着水波从指尖漾开。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桨声、水声和远处偶尔的鸟鸣。
“有时候我想,如果一直住在这里会怎样。”她轻声说。
“安静,美丽,但也会孤独。”亚历山大划着桨,“我母亲喜欢这里,但每年也只待几个月。她说艺术家需要人群的滋养,也需要独处的沉淀。”
“平衡。”林小满若有所思,“就像你需要商业世界和创新世界,需要纽约的活力和这里的宁静。”
“就像你需要事业和爱情,独立和联结。”亚历山大补充,“我们都是寻找平衡的人。”
小船靠岸,他们登上湖心岛。秋天的岛与冬天截然不同——不再是冰雪覆盖的寂静世界,而是色彩斑斓、生机勃勃的林地。松鼠在树枝间跳跃,收集最后的坚果;鸟儿成群飞过,准备南迁。
画室的门打开着——亚历山大说应该让秋天的空气流通,防止发霉。林小满走进去,看到那幅完成的冬季湖景依然挂在画架上。阳光下,画面上的冰钓小屋、脚印和两个小小的人影更加清晰。
“你母亲会喜欢这样的秋天。”她环顾四周,想象埃琳娜在这里作画的场景。
“她最喜欢十月。”亚历山大站在她身边,“说这是大自然最后的狂欢,然后进入漫长的沉思。她有一系列秋天的画,阁楼上应该还有。”
他们回到主屋吃简单的午餐——三明治和热汤。饭后,林小满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亚历山大则在壁炉旁看书,偶尔接个电话。两个人各做各的,但共享着同一个安静的空间,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微笑,就像已经这样生活了很多年。
下午三点,林小满的手机响了,是萨拉。
“希望没打扰你周末。”萨拉的声音听起来兴奋,“‘绿巢’项目的董事会全票通过了!预算比我们申请的还多了百分之十,因为他们想加入更多实验性技术。”
“太好了!”林小满站起来,走到窗边,“那时间线呢?”
“下周一正式签约,然后你可以组建团队。李浩和杨琳特别提到希望你领导设计阶段。”萨拉顿了顿,“还有,他们问你是否认识施密特博士——那个材料科学家。说如果他能咨询,项目会更有突破性。”
林小满看向亚历山大,他正抬起头,显然听到了对话。
“我……认识他的人。”她小心地说。
“太好了!牵个线?当然,按照商业规矩来,该付咨询费就付。”萨拉说,“小满,这个项目如果成功,你在行业里就站稳了。零碳智能建筑,这是未来十年的方向。”
挂断电话后,林小满转向亚历山大:“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他微笑,“施密特博士下周四到纽约。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以专业对专业的方式。他正好在研究适用于智能建筑的相变材料,你们的项目可能是完美的试验场。”
“不会让你难做吗?毕竟他是你新公司的合作科学家。”
“商业就是合作与竞争并存。”亚历山大合上书,“而且,如果他的技术通过你们的项目验证成功,对我们也是好事。这叫双赢。”
林小满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在创造一种新的模式——不是谁依赖谁,而是两个世界自然交汇,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因为我们是两个完整的人。”亚历山大握住她的手,“各自有自己的领域、热情和成就,然后选择分享和交织。”
窗外,一片枫叶旋转着落下,贴在玻璃窗上,火红如心。
傍晚,他们一起准备晚餐。亚历山大负责烤鱼——从湖边老渔夫那里买来的新鲜鳟鱼,林小满做蔬菜和米饭。厨房里飘着香料和食物的香气,收音机播放着老爵士乐,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
“像老夫老妻的生活。”林小满搅拌着锅里的蔬菜,随口说。
“四十七岁和二十二岁的老夫老妻?”亚历山大挑眉,“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感觉是对的。”
“年龄只是数字。”林小满转身看着他,“重要的是在一起的感觉——舒服,自然,像回家的感觉。”
晚餐后,他们坐在门廊的摇椅上,裹着同一条毯子,看着夜色降临。星星一颗颗亮起来,比纽约的夜空清晰得多。亚历山大指着天空:“看,北极星。冬天的时候,它几乎在正上方。”
“你父亲教你的?”
“嗯。还有猎户座、北斗七星、仙后座。”他的声音变得温柔,“那些是我和他少有的亲密时刻。他不懂怎么表达情感,但指着星星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爱。”
林小满靠在他肩上:“我父亲也是,不太会说话。但他会默默做很多事——修好我的自行车,给我买喜欢的书,早起为我做早餐。”
“父母的爱的语言。”亚历山大说,“有时候沉默,但深刻。”
夜色渐深,气温下降。他们回到屋里,壁炉的火光在墙上跳舞。亚历山大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
“为这个周末。”他举杯。
“为许多个这样的周末。”林小满与他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