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肆筵设席。或献或酢,洗爵奠斝。
醓醢以荐,或燔或炙。嘉肴脾臄,或歌或咢。
白执甫一见到淑妃,剧情之外的记忆便顷刻之间涌入他的脑海。
燕有两大名门望族,合称白钟。白钟二氏才人辈出,仕宦显达,桃李门徒三千,可谓枝叶硕茂,日升月恒。
原身是为白氏嫡长子,淑妃则为钟氏嫡长女。二人年纪相仿,又门当户对,自幼一同长大,后承蒙皇恩一同入尚书房,便结识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燕皇帝。皇帝虽年长于他二人,三人却情深潭水,十分要好。
原本白钟二家有意结为姻亲,结果后面一个当了国师断情绝爱,一个成了宫妃闭门养性,虽然日日同在皇宫,三人的关系却就此淡了起来。
白执一边梳理记忆,一边给自己斟酒。梳着梳着就开始神游天外,酒斟满了也未曾察觉。
先前他知晓的只是原剧情里的设定,只知道皇帝处于出于一些原因对原身相当迁就。原来他不是什么皇帝隐秘的大奸臣大存钱罐,而是被截胡了青梅竹马的倒霉蛋啊?如果他没记错,皇帝也是嫡长子,根据嫡庶神教原则,他们三人嫡嫡道道可以发配所有人?——话说皇帝本来就可以发配所有人吧。
青雪立在一旁轻声疑惑道:“大人?”
白执回神,淡定地放下酒壶,随手一斜将酒杯里的酒洒出去些,若无其事吃了口酒道:“无事。”
燕镜明身为皇子,自然不与白执坐在一处。
燕镜明只见白执似乎是在走神,嘴张合了几下与青雪说了些甚么,身旁的侍女正垂着眼为白执布膳点。
他突然开始羡慕青雪,甚至是羡慕在旁布膳的侍女,她们与他那么近,而他却离他这么远。
宫内宫外对于他的猜测众说纷纭,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无数。
燕镜明不以为意地继续用膳,忽地若有所感看向一处,只见一七八岁的锦衣男童正悄悄探出半个头瞧他,两人视线刚一对上,对方便掩耳盗铃埋头吃东西。
燕镜明若有所思,并非是见过这男童,而是这童子长得与白执有几分相似。白执的出身他在尚书房这些日子略闻一二,这童子想来是白执甚么兄弟。
燕镜明随手提著一碰菜肴,唉,兄弟,兄弟也与他近。
千藏立在燕镜明身侧,只见她的新任主子心不在焉甚么都只动了一两口,面上是没甚么表情,但是眼神却一直往她前任主子那处飞,而她的前任主子却毫不受影响,自顾自赏景品酒两不误,全然没有察觉到新任主子殷切的目光一般。
“还瞧呢!你在这处望穿秋水、食难下咽,人家可是进得香呢!”燕秉礼嗤笑道,“如此殷切盼望,你是甚么未出巢的雏鸟么?”
十皇子燕秉礼生性好动直率,给三分颜色便开尽天下染房,燕镜明在尚书房便见过许多次。
燕镜明眼皮一掀,权当听了个屁。
见他不搭理自己,甚至还给了自己一个称得上“鄙视”的眼神,燕秉礼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你那是甚么眼神!”
身旁的侍人忙拉住燕秉礼,小声道:“殿下!殿下!还在宴上呢!皇上可还在呢!”
燕秉礼一噎,嘀嘀咕咕气鼓鼓坐下。
燕国皇室子嗣繁荣,燕皇帝对他们这些皇子可不心慈手软。关于这一点,他作为众先生的“心腹大患”可是深有体会。
燕镜明凉凉道:“皆说‘人如其名、名如其人’,我倒觉得此话非也,反其道而行者更甚多。”
燕秉礼耳朵竖得像天线,他怒发冲冠,怒呵道∶“嘿——!”
侍人只觉自己汗快要流出一片湖,将自己的尸体都浸透了。他腰都快垂到地下,急忙道:“殿下,殿下……皇、皇上还在呢……”福生无量天尊,这九皇子平日屁都不吭一个,他家殿下在尚书房输出一时辰也不见吭一下,怎么今日火气这么大。
“哼!”燕秉礼复又坐下。
白执当然不是毫无察觉,他不仅知道燕镜明一直在瞧他,还知道方才瞧燕镜明的那男童也在瞧他。
他有点头大,这个世界与他有关系的、要应付的小孩是不是太多了点?
白执不想察觉,白执假装甚么也恍若未觉,白执装傻充愣,瞧天瞧地赏景品酒面无表情大脑放空,他甚么也不知甚么也不晓。
燕秉礼这孩子他有印象,人本性还行,就是嘴欠得很,猫嫌狗憎一小破孩。这招猫逗狗的性子没少被燕皇帝罚,但他记吃不记打,皮糙肉厚得很,不过三两日便会原形毕露。
白执目光落到右侧方时,恰巧与淑妃撞上。对方神色未动,平静转开视线,低头继续吃酒,瞧她旁边侍女眉头微蹙的模样,想来是淑妃已然悄悄饮了好几杯了。
白执手一顿,从他方才接收的记忆来看,原身这青梅酒量甚浅可饮不得甚么酒,但她酒品好,即便喝醉了也不会做出甚么出格事,只是行动会有些迟缓,如若不细细与她问谈,倒也瞧不出甚么来。
宴席罢,燕镜明更衣沐浴毕,正打算入睡,便见侍人小心入室内,低首站身侧道:“殿下,国师大人说有事与殿下商议。”
燕镜明抿唇。
方才在宴上一个眼神也不曾分与他,现下却说有事要与他说么?他是甚么很好召之即来的人吗。
燕镜明将衣一拢,道:“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