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壹〇挽澜
自从那次春酒过后,张厨子与年远的关系就近了许多。年远的确帮他找了好些生意,而且都是按着符合脾气好通情理标准的人家介绍的,张厨子便时常拎着两瓶自酿的杨梅酒登门道谢。说是道谢,不过在张厨子爽利的笑声中两人搬两张竹凳子,坐到后院里头,一碟花生米炒榆钱什么的下酒,天南海北地扯扯,酒意到了便称兄道弟的,已经招来年久不少幽怨的小眼神。不过为何张厨子会答应给曹先生那个人渣办宴,年远尽管好奇,却没好意思问。
外头的局势是愈发紧了,前两日才听得隔壁省闹了起来,有钱的人家基本都在往北边逃,拖儿带女,大多把目的地定在长江入海口处的蒲海市。南方人天生带着一种极为厚实的对于生活的热爱劲头,就算清楚像这样清闲的日子不知道还能过上几天,不过年远仰赖着方正的势力,麻烦不上门,父子俩一个老宅子住的倒也舒坦。
瓦罐里的睡莲只是漂着几片圆圆的叶,气定神闲地等花骨朵乐意出来,架上的藤萝是早已熬不住了,浅而柔嫩的绿叶泛着惹人怜爱的奶黄色,在光的注视下羞得几乎变成半透明,却仍然编织出了密密的遮阳伞。
“令郎现今年岁几何?”“什么令郎不令郎的,喝了酒跟我装什么有文化?年久那个小崽子今年都十五了,总不见他长个子,也是愁死我了。”“年远兄,”张厨子满脸严肃,双颊亦不见泛红失态,然而混沌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此时醺醺然的状态,“实不相瞒,我张厨子除了会烧菜,卜卦改名相手相面之类的小玩意儿,还是挺在行的,不如你把年久喊过来,我给他算一算。”“年久!”年远今天也喝了差不多了,现在心情好的就像迎接朝阳的第一颗露珠,灿烂到极点,扯起嗓子就喊,“过来一下,你张叔喊你呢!快点!”
年久一直坐在距离不远的小厅里头兴致勃勃地偷听他们说话,此时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高高兴兴应了一声,很快就蹦了出来。
张厨子将年久的相貌细细一看,心里硌了一下,但还是笑呵呵地问年远:“生辰八字你可还记得?”“这个啊,我想想。”张厨子趁着他回想的空子,又摩挲起年久的掌纹,脸色更为晦暗。
其实根本不用什么生辰八字,张厨子心里早已有数,只不过是想让年远更信服些罢了。听完他磕磕绊绊的回忆,张厨子终于换上一个笑脸,费力稳了稳音调再开口:“都挺好的,挺好的。就有一个嘛,年老板应该听过这个说法,‘名里有久则不久’,我看呐,不如改成数数的那个九,音不变,又好记,您意下……?”
年远迟疑了一下,毕竟改名是件大事。“这个我以前怎么没听说?你当真?”“不骗你,我家乡的老人都这么说。”“儿子,你愿意吗?”“随便。”年久撇撇嘴,翻了一个白眼:这种事问他?亏他还是个爹。“那也好,音还是一样的,既然吉利些,早点改掉,也好,也好。”听得他答应了,张厨子后背的冷汗唰得一下窜下来,几乎能汇聚成滴。
命中无子都还算是轻的;至于死法,张厨子怎么都算不出来,似乎是有两种结局。若是小心谨慎,或能避开英年早逝的谶语,患病善终;若是执迷不悟……天机不可妄自揣度,如此凶险的命盘,饶是张厨子闯荡江湖这么些年,阅命无数,仍旧被惊的手脚发凉。
“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劲,酒过了头?”“没有的事,我一直都这样。”年久,从此是年九,也发觉出一点不对,“张叔,你还好吧?”“都说没事,不要这么紧张,搞得我自己都有点担心了。来来来,继续喝,年九你先下去玩吧!”“喔。”年九乖乖转身离开,眼睛轻轻地低垂,睫毛是浓墨牵扯出的一抹深黑,眼角是柔和的双眼皮末梢,微微扬起的弧度,让张厨子一时有些愣怔。“师兄。”他一错目,听见身后有人甜甜地喊。
“喂,你真的没事?”年远看他发呆,再度问道。“你一个男人怎么那么话多!”张厨子不满地嚷嚷。
眼前的人影梦魇般挥之不去,浅浅的笑,仿佛还勾留在这莽莽尘世。是我对不起你啊,他的阿夏,我的九儿。我伤了你,亦不能护你儿子一世周全。年久,年九,我知道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牵连;若是他有什么差错,你怕是会嫉恨我,直到转世吧?
“啊,我突然想起来明天还有活干,就不多留了,改日再聚,改日再聚。”张厨子匆忙起身,和初次走得一样快,大步一迈就过了门槛。“哎我说这张厨子今天是怎么了,火烧屁股似的。”年远一张白皮全成了粉红色,好像絮叨得意犹未尽般独自纳罕着。
张厨子出了门,才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过去的事,本以为可以在一片狼藉勉强遮盖后,通通束之高阁;却不知世事凉薄,本就非人力所能预料。年九,真是个好名字。事极于九,归于九,如此虽不能逆天而行,至少可以暂偷半日平安。九儿,我还是有私心的,你若泉下有知,也不会怨我的罢。
铺开黄纸,抄起朱砂笔,张顗陷入了一场更为复杂的争斗。我已经活够本了,他还小,借寿数这种做法虽然不常用,事到如今只能走此险棋。无形的风扬起发袍,鲜血自口中跃然纸上,诡谲的妖冶仿佛是拥有猩红嘴唇的鬼魅,调笑着、诱惑着,一点点从纸的那一端膝行过来,愈靠近就愈能把她闪着血光的长指甲看的一清二楚,人却钉在原地;恐惧绞着脖颈疯长,但自己又像受了蛊惑般沉迷。借寿被陡然终止,破阵!
张厨子死死盯着面前的阵法,似乎要看穿时间的尽头。原来如此,还牵涉到冥帝破碎的魂灵啊……张厨子忽然狂笑起来,血迹从襟前一路蜿蜒,他却全然不知。“另一人……关键是另一人!冥王魔性一面的肉身容器,得不到便是毁灭,我真是等不及要领教一下了,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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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货の小剧场2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吃过蛇肉的好少年,年九今天表示很苦恼≥﹏≤】
年九:爹,我昨晚梦见我在吃蛇肉诶!
年远:吃蛇肉?有人逼你了?
年九:咩啊!我吃得可开心了!红烧的,滑溜溜甜丝丝,我一个人吃了一小盆呢!
年远:【满脸黑线】可是你知道我是不会买给你吃的。
(方且:他不买我买!)
张厨子:据我目测,梦见吃蛇应该是代表未来有劫,但是可以度过的意思吧……
年远:有劫?什么劫?
张厨货:咳咳……这个嘛……
年远&年九:没事你说。
张厨子:当然是……情劫咯。
年九:爹你还是买给我吃吧,我心里不安稳。【期待脸】
年远: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