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的墓碑被打扫得尤其干净。蔺凌烟看着那一长串碑文，想起妹妹的音容笑貌，一时间心头也是百感交集。而太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碑文。

那是他一字一句亲手刻上的......

蔺凌烟知道太子是个长情的人。但三年都过去了，他东宫一直未曾进任何一个女子。朝中多少大臣上书，请太子殿下为了晋国的江山社稷着想。折子都被他压了下来，未曾上达圣听。

只是陛下未必不忧心此事，几次让皇后试探他的口风，都碰了个软钉子。陛下似乎考虑到时间久了他或许能淡忘，故而一时间未曾催逼。可是三年了，陛下也等得有些焦急。

所以这一次寿辰之际，陛下特意叮嘱了蔺凌烟，让他在王公大臣之中物色合适的人选。

这个任务对于蔺凌烟来说何其残忍。要他将自己妹妹的夫君推向别的女人的怀抱，他是一百个不愿意。但陛下的考量是，如今只有他和太子尚可交心，其他人都说不上话。他心里清楚，王命难违，只能默默物色着。

祭拜完衣冠冢，太子走在回城的路上。走到城门口，太子忽然对蔺凌烟道：“我好像很久没喝酒了，蔺卿，汴京城中可有什么好的酒楼推荐？”

“我以前和妹妹常去一家叫云水阁的酒楼，她最喜欢吃里面的油焖大虾。一个人能剥掉一大盘——”蔺凌烟话说了一句，连忙打住。

他偷眼瞧了瞧太子，发现他有些失神。太子回过神来，挥了挥衣袖：“好，就去云水阁。”

两人在云水阁的雅间坐定，打开窗便是流觞曲水和茂林修竹，十分雅静。蔺凌烟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回想起了过往的种种。

他们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蔺凌烟只觉得近来太子的性格是越发阴郁了。几乎连他都看不懂他的想法。

正喝着酒，忽然蔺凌烟听到了一声奶声奶气的西夏语：“我要那个糖糖！”说着跑出来一个两三岁的孩童，跌跌撞撞长着胳膊跑过他们窗前。

这小孩儿穿着西夏的对襟褂，一张小脸蛋粉雕玉琢，乌溜溜的大眼睛点缀在白嫩的脸上，可爱极了。

正喝酒的龙西珞止不住向那小孩儿看去。龙西珞瞧了一会儿，忽然对蔺凌烟道：“蔺卿，你看那个小孩儿，像不像羽儿？”

蔺凌烟心下长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真是快魔怔了。一个这么大的孩童也能想到他妹妹的身上。他转头看去，忽然也怔住了。这粉团似的小孩儿分明是妹妹小时候的翻版，那一双大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正当他看得入神时，一声轻叱传入耳中：“你再吃糖，牙就要掉光了！”

“不嘛，娘亲。我要吃，我要吃。”粉团向远处跑来的人撒着娇。

蔺凌烟和龙西珞只能看到窗口的情形，却看不到来人。

忽然，窗口多了一道身影。女子盘着乌黑的长发，一张脸如同初春的花朵，美得炫目。她蹲下身捏住了粉团肉呼呼的小手，和颜悦色道：“果果，你既然这么喜欢吃糖。不如娘亲先拔光你的牙，也省的以后一颗颗掉光。好不好？”

粉团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摆着小手：“不吃了不吃了，留给娘亲吃。”

女子这才满意地抱起了粉团，吧唧亲了一口。

而一旁的两人已经完全惊呆了。蔺凌烟正在为龙西珞斟酒，一时间走神，酒全都洒了出来。

这个人竟然和蔺羽书长得一模一样。可世间上又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没等蔺凌烟想明白，对面的桌子已经空了。龙西珞大步走了出去，径直走到了女子身前，声音颤抖着唤道：“羽儿......是你么？”

女子警觉地退后了一步，抱着怀中的孩儿犹疑地看着他。这样防备的眼神让龙西珞心头一阵刺痛。

“你......你不认识我了么？”

“我这辈子第一次来汴京城，你说我认不认识你。”女子用西夏语答着龙西珞的话。

龙西珞听不懂她说什么，但显然女子能听懂他的话。蔺凌烟匆忙走到他身旁，一双眼睛无法从女子的身上移开。

她怀中的粉团捏着小拳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当他看到蔺凌烟的时候，他震惊地盯着他看了看，又转头看向了抱着他的娘亲。

粉团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指着蔺凌烟道：“爹爹娘。”

女子显然也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她看着蔺凌烟小心翼翼道：“你是什么人？为......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