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皇上生辰却姗姗来迟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往大了甚至可以说是藐视君王权威。
但听说这位蔺大将军到来,群臣尽数站了起来。唯独是梁辰奕岿然不动,蔺羽书也只好稳若泰山地坐着。
她紧盯着入口,不多时,一个年近四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军人的坚毅。只是须发中隐约可见几根白发。
这位大将军一走进来,皇上竟也起了身。但蔺羽书看得出,这不是摄于谁的权威,而是带着敬意。
她听说过这位蔺大将军,西夏此前屡屡战败,都是败在这位大将军手上。
蔺伯达在正中央站定,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老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晋国的皇帝眉眼间都是笑意:“蔺爱卿说得哪里的话。你能来,朕高兴还来不及。不过来迟了,确实要罚。”皇帝顿了顿,又道,“罚酒三杯!”
蔺伯达朗声大笑:“陛下有此雅兴,老臣就是罚三大碗也是无妨。”
“蔺爱卿话可不能说太满,今日在座的诸位想必都想和大将军喝上一杯,朕还是给你留点退路吧。”
君臣之间氛围十分融洽。一旁太子也抱着果果让开身,临时在他的前方加了一张席位。
晋国是礼仪大国,讲究长幼尊卑。但如今殿下是君,大将军是臣。席位却在太子之上,可见地位很是尊崇。
蔺羽书想起西夏那个浑身酒气的父皇,不由得有些羡慕晋国那个去世的太子妃。她身前应该也是荣宠备至的吧。
蔺伯达落了座,目光便径直投射在蔺羽书的身上。他瞧了她半晌,目光里透出一丝不舍。蔺羽书不知为何有种感觉,好像这个大将军是为了自己而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再抬头看时,大将军已经转头和太子言谈了起来。他似乎对果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是不是和他说上两句话。
果果很喜欢这两个人,眼睛一直笑成月牙形。时不时在两人之间爬来爬去。
而远处的蔺凌烟看到了前方的情形,不由得鼻子一酸。若非是战火离乱,父亲本就该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这一幕也应该是时常能见到的。
可父亲,太子,他们和妹妹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汹涌的激流之中,任何人迈出一步都将会被吞噬。
忽然,他听到皇上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这莫非是西夏梁大帅的公子?”
梁辰奕颔首道:“正是。”
皇上叹了口气:“梁大帅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已经当了父亲。可是——”他说着瞧向龙西珞。
蔺伯达和龙西珞听了皇上这句话,齐齐抬起头来。果果正抓着一个李子往口中塞,此刻见大伙儿都安静了下来,便也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皇上。
蔺伯达皮笑肉不笑道:“陛下,梁大帅也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实际上和老臣是差不多的年纪,只是新皮装了一把老骨头。”
梁辰奕冷笑:“蔺大将军看起来五十多岁了,倒也是精神矍铄。我虽是一把老骨头,但心态却还没到养老的时候。如今和蔺大人女儿一般年纪的女子走在一起,蔺大人看,可是相配?”
蔺伯达含了一口老血,恨不得立刻提枪将眼前这个混球捅成血窟窿。
蔺羽书好奇地看着两人,平心而论,两人着实不像是同龄人。但听说蔺将军也只是年近不惑。而梁辰奕大了她快有两轮,看起来还是只有二十岁上下的模样。
只是他们年纪摆在那儿,怎么这般就打起了嘴仗?下面文武百官都置身事外地看着热闹。
她围观了一会儿,忽然战火又引到了她的身上。她看到老将军忽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怒目瞪着梁辰奕。
龙西珞忽然出言道:“梁大帅人老心未老的精神,身为晚辈深表佩服。晚辈敬你一杯。”
蔺羽书不知道晋国这些人是怎么了,总是挑着梁辰奕的痛处下手。梁辰奕平日里很在意他的年纪,每次与她走在一处总是有意穿一些显年轻的衣服。
西夏的文武百官知道他这个忌讳,也都是挑着好话说。如今一下子遭到这样密度的攻击,蔺羽书见他的神色已经十分不悦。
于是她端起手边的酒杯柔声道:“晋国与西夏交好,为兄弟之邦。父皇与晋国陛下循礼是兄弟之谊。原本我以为与太子殿下也是兄妹之谊。但殿下既然称我的夫君为长辈,那么我便代夫君领了贤侄这一杯酒。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太子捏着酒杯的手却已经是骨节发白。梁辰奕则是止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一杯酒到底是喝了。蔺羽书自轻纱下方仰头饮尽,梁辰奕笑着握住了她的手,用西夏语轻声道:“慢点儿喝,小心身子骨。”
金座之上的皇上看完了这一些,心中满是疑惑。他记得以前西夏国君带过自己的儿女来,里面个个是草包,可没听说过有谁这般伶牙俐齿。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他方才分明不是这个意思,话题到底是怎么被带歪的?
“看到梁大帅伉俪情深,朕想起三年前太子与太子妃成婚之时,也是如胶似漆,唉,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