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话音落下,蔺凌烟忽然起身走到正中央,高声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今日宴饮,你却有何事启奏?”
蔺凌烟跪在堂前,俯身拜道:“臣有罪!”
“哦?蔺卿何罪之有?”
“都说长兄如父,三年前臣在边疆未能保护太子妃的安全,是臣之过。此是其一。其二,太子殿下长情,记挂臣妹。臣未能及时劝道,致使皇家子嗣未能传承,亦是臣之过。”
龙西珞皱紧了眉头,讶异地看着蔺凌烟。而一旁的蔺伯达却已经心下了然。
蔺凌烟的目光掠过一旁的蔺羽书,喉咙间有些哽咽。
皇上略一思忖,温声道:“蔺卿不必自责。太子妃之死,朕与太子都十分遗憾。太子需要时日忘怀,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晋国龙裔绵延乃是国之根本,臣恳请太子立刻选妃!”
龙西珞咬着牙瞪着蔺凌烟。只是他明白,这一切恐怕也不是蔺凌烟的本心。这种话旁人说都显得他们帝王之家薄情,唯独是太子妃的亲哥哥提出来,才能让人心信服。
蔺伯达也是无话可说。皇家绵延子嗣是理所当然,他没有立场,也不打算反对。
半晌,龙西珞忽然抬头看向对面轻纱覆面的女子:“夫人觉得如何?”
蔺羽书觉得晋国人太奇怪了,他们国家的大事,问她一个外人算什么。可是人家问了,她总是有必要回答一下的。
于是她起身道:“晋国太子妃之事,我亦有耳闻。对此深表遗憾。太子殿下如此长情,想必太子妃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但若她是明事理之人,必定也会赞同这位蔺大人今日的决定。人活于世,并不只为了自己,还有责任。”
龙西珞看着蔺羽书,她陌生的目光像一把刀子割开了他的心。每一句话都如同是一滴滴的毒药腐蚀着他。他何尝不知道什么是对错,可他无法忘记她。他活在世上的每一日,都只是在加深对她的思念。
蔺凌烟忽然接口道:“夫人说得不错。当年太子妃在战场之上愿意为殿下而死,又何尝不是因为深明大义。以自己一条命来换一位晋国的明君?”
龙西珞一怔,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是用疲惫的声音道:“好,我答应选妃。只是选出来的女子,家世,样貌,才能,必须都比羽儿好。”
这一番话让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皇上见太子已经退让到这一步,便也不逼他。只是将这件事交给蔺凌烟去办。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解决了挤压在心头的烦心事,皇上龙颜大悦。宴饮的气氛慢慢热了起来。大臣们喝了些酒,都放开了不少。
果果吃饱喝足,便有些困倦了。他扯了扯龙西珞的衣衫,小声道:“果果困。”
龙西珞叹了口气,温声道:“我带你去休息。”说着浑浑噩噩起身离席。
蔺羽书见果果被抱去休息,心中不放心,便对正与其他使臣和大臣们宴饮的梁辰奕道:“大帅,我去看看果果。”
梁辰奕并未在意,她便也起身离席。
一路上由宫人带着去了储秀宫。龙西珞正俯身为果果掖被角。果果睡梦中忽然捉住了龙西珞的衣袖,奶声奶气叫了一句:“爹爹——”
龙西珞身子一僵,嘴角牵起一丝温柔的苦笑。若羽儿还在身边,这个孩子可不就该叫他爹爹么。他又何必会像今天这样被人逼着去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果果似乎很喜欢殿下。”蔺羽书说着走了进去。
龙西珞回身看着她,虽没听懂她说的话,目光却一刻都不能移开。她看起来倒是稍稍胖了一些,却比之前的清瘦模样更好看了不少。
两人四目相对,蔺羽书忽然觉得心头有些悸动。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悸动之后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看着熟睡的果果,轻声道了谢。龙西珞忽然道:“陪我出去走走?”
她看了龙西珞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鬼使神差的,她还是答应了他。
两人走在清冷的永巷之中,微风吹拂着面颊。蔺羽书忽然觉得心情舒爽了一些。
她忽然想起那一天晚上做的梦。她梦见有人在鲜血淋漓的战场上背着她一路前行。那个宽阔的让她安心的背影,此刻仿佛就在眼前。
一时间蔺羽书觉得犹如置身梦境之中。她上前一步,轻声道:“太子殿下,我们从前相识么?”
龙西珞站住了脚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如同三年前在军营里她亲吻他时候一幕一样。他嘴角弯出了好看的弧度,声音温柔:“你说你从未来过晋国,可为什么不但能听懂晋国的话。现在还能说出来?”
蔺羽书一惊,她不太分得清自己刚刚是否说了晋国的话。可龙西珞分明是听懂了。这种种迹象都太过匪夷所思,蔺羽书不由得有些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