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醉兰楼为两层,楼下一层自是搭场子表演歌舞,接待喝酒吃茶戏花的大厅堂,楼上一层则是雅间和柳瑛、各姑娘的厢房,丫鬟小厮的通屋。
醉兰楼乃永安城里天字一号的教坊,姑娘质量上乘,完全不输于紫鸾宫中的后宫佳丽。加之她们自幼师从名士,学习棋琴书画,又有年长妈妈根据资质性情悉心教导风月事宜,因而比之家教森严的大家闺秀,更添几分生动难得的明媚气息。而这鲜活的青春美貌,具有的诱人魅力,却是能溶化最坚硬的意志,羁绊最冰冷的心,绕指柔情,旖旎缱绻,从此温柔乡中迷醉,不问来时之路。
醉兰楼的姑娘若是高张艳帜,整个大黎国的男子都会争先恐后为之折腰。千金散尽,只为一亲芳泽。
柳瑛也是深谙此道,夜夜在醉兰楼举办百花集。各姑娘细心装扮,描眉点唇,环佩呤叮,花枝招展地登场展现风姿和才艺,由在场的恩客逐一点评,中意的就在她面前的竹篮中放入一朵时令鲜花,竹篮中鲜花最多的,就是当晚的花魁。届时,在满场欢客的叫好声中,花魁身着轻盈薄透的素罗纱长衣,除钗去环,乌发披肩,只在发尾简单地束结,轻移莲步,摇曳生姿地登上花台。这轻纱笼罩下的玲珑身段半遮半掩,衬得花魁如同云雾后慵懒起身的巫山神女,带着暧昧媚昵的气息,撩拨得空气中满是躁动的欲望。
满场欢客将兴奋异常,争先恐后报价,出价最高的一位,就是花魁当晚的良人。
除了真金白银大手笔的恩客,也有擅长诗文的才子,会即兴赋诗填词赠与心仪的佳人,并由乐工们当场演奏传唱。
当然,也有财大气出又猴急的主,直接往竹篮中放金银首饰以悦佳人,但求红绡帐里一夜旖旎。
别的不提,单这赠予诗词一项,最受教坊女青睐。因着被赠予诗词的教坊女,相当于拥有了一块活招牌。若是诗词出自寻常才子之手,受赠的教坊女也会宾客盈门,蒸蒸日上。若是有幸得到大才子赠诗词,那必得名声大噪,艳名远播。
大才子柳永便是这欢场的常客,经他手的风月词,当晚便能风靡十里花场,翌日便能传遍整个永安城,不出个把月,就是最偏僻的边疆城郭,也可见男子吟唱着柳永之词,追求心上的女子。
“各位爷,今儿个的百花集上,妙人多多,春光灿烂,个个美艳赛貂蝉,人人娇嫩比西子,杨贵妃嫉妒得花间醉,王昭君羞愧得胡笳乱。集将开,君且坐!”
醉兰楼这说书艺人般的说辞出自一位中年乐工,名唤孔箫,据说此人生在醉兰楼,长大后亦不愿离去。由于擅长曲乐杂谈,也就兼了这开场的活计。
孔箫话毕,紧接着一阵热闹欢腾的铙钹鼓弦声,瞬间点燃了靡丽之夜那躁动的空气,人群中叫好声连连,形形色色的锦袍玉带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莺声燕语唤醒了阳春最鲜活生动的渴望。
安向宜前前后后地忙碌着,此刻正端着酒壶,伺候在二楼回廊,这一阵子的热闹,也惹得他驻足观看。曾经的闺房小姐,门禁森严,礼教世俗,不允许她招惹这红尘的喧嚣。因而此刻,他内心里极其兴奋。
热闹的丝竹弦乐中,柳瑛分花拂柳而来,盈盈作细步,风姿绰约地走上花台。只见她一袭茜色衣裙,倭堕髻上斜插一根攒金丝多宝孔雀簪,在明晃晃的烛火下流光溢彩。
“柳瑛今儿个拜过各位爷…”
柳瑛粉面含笑,交手一福。
“醉兰楼能名冠天下,不是柳瑛一介女流的功劳,是各位爷看得起醉兰楼,看得起柳瑛,看得起这些花容月貌的姑娘。”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捊掌叫好声,柳瑛袅袅一福。
“承蒙各位爷赏脸,今儿个的百花集,奴家又思忖出新门道,保准是没人见过,没人听过的新把式,定让各位爷忘不了今日的醉兰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