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离开空谷，石飘雪曾经无数次想到或梦到与师父重逢时的景象，她一定会紧紧搂住师父，叫道：“师父，雪儿回来了！”

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她却潜意识的摸了摸贴身藏好的羊皮死书和血瓶，确认都还在身上，这才下了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弟子无能，此次出谷，行事鲁莽乱七八糟的，让师父失望了。”

寒玉大师走到右首椅子上坐下，缓缓说道：“你先起来吧！坐下再说！”

这时哑婆婆走进房来，向寒玉大师奉上一碗茶，寒玉大师接了过来，吩咐她下去，那哑婆婆从进来到出去，没有朝石飘雪望上一眼。

寒玉大师又说道：“你是第一次行走江湖，没有经验，难免会有些差错，将来在江湖上历练久了，也便好了。”

石飘雪点头称是，师父素来严厉，终日冷着脸，极少会像这般温颜细语，换做从前，石飘雪早已兴奋异常，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竟发现此刻内心波澜平静，或许这真的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吧！

“说吧，你急着回来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师父，在徒儿回答您这问题时，能不能请您也回答弟子一个问题？”

寒玉大师冷笑一声，她望着这个徒儿，“你真的是长大了，好吧，小黄鹂离开温暖的巢，在空中盘旋翱翔数日，便以为自己已经是小鹰了，很好很好，你问吧！”

石飘雪问道：“师父，咱们居住的这个空谷，到底是什么地方，您送我出去，又接我回来，都要把我弄晕，是不信任我，害怕我把您藏身的地方说将出去吗？”

寒玉大师嘿的一声，“是谁让你问这样的问题的，是没移黑山那个老儿吗？”

“不是的，师父，这和旁人没有关系，是弟子自己想知道。”

“那是我不信任你，还是你不信任我？”

石飘雪一怔。

寒玉大师冷笑道：“我且问你，没移黑山和没移夫人，他二人人品如何？”

石飘雪完全没想到师父会这般问自己，“大叔这人表面慈善，但我感觉他城府很深，心机也重，师父，你和他合作当然没问题，但需要留个心眼提防他，不能推心置腹，阿……没移夫人已经……失去了记忆，她是个好人，但……也是个苦命人。”

“很好，你回答的很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完美，那么我再问你，西夏的宁明太子的人品又如何？”

石飘雪大吃一惊，她立时心跳加速，“师……师父，你……”

“我问你问题，为何不答，怎么，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红？”

石飘雪低下头，“宁明太子他……他是个好人，师父，我知道李元昊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但是……但是罪不及妻儿，不能把李元昊犯下的罪孽，清算在他儿子的头上，这样不公平！”

寒玉大师仰天长笑，“很好，很好，我抚养你这么多年，教你读书，教你习武，时时刻刻提醒你牢记双亲血仇，可换来的只是一场怀疑，而那宁明太子，你与他不过是相识数日，便已倾心相从，甚至为了他不惜己身，更忤逆恩师，真正是叫人寒心，我为什么要用药迷昏了你，再将你送出去，这也不难猜啊！只要那俊俏太子对你甜言蜜语一番，你便会老实不客气的告诉他，‘太子殿下，我其实是奉命来刺杀你父皇的，我师父她叫寒玉，现如今正住在离此不远的一个山谷中呢’。”

石飘雪心头冰凉，“师父，你对我的不信任，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信任？信任？你最好少在我面前提到‘信任’，我不喜欢这两个字眼！”寒玉大师那冰冷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为师想让你知道的事，自然便会让你知道，现在我只问你，你父母的血仇，到底还要不要报？”

石飘雪再也忍不住，她打定主意，这番话若是问了出来，也许师父震怒之下会将自己一掌打死，但事到如今，她还是鼓起来勇气问道：“师父，请恕弟子大胆，您从前对我所说的，关于我的身世，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当真便是大宋石元孙将军的女儿？”

她大着胆子，双目紧紧与师父双目相对，想看看师父脸上是否会出现惭色，抑或慌张，然而寒玉大师脸上连肌肉都不动一下，“很好，雪儿，你当真是长大了，既然你已经对自己的身世见疑，便应该自己去查探一下，也对，你可以暂缓这报仇的计划，万一我是虚言诓你，你受了误导，错手‘误杀好人’，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的宁明太子呢，你说是也不是？”

石飘雪不知不觉的眼泪直流，又跪了下来，“师父，弟子与宁明太子，绝无半分私情，纵是弟子钦慕他的为人，又纵是……纵是弟子斗胆怀疑师父所说的话，可师父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也是非同小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弟子便是身死千次万次，也绝不会将师父的所在泄露出去，让师父身处险境。”

“这么说，关于我所说的你身世一事，你终究还是不信的了？”

石飘雪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应答。

寒玉大师又问：“方才你说，便是你自己死千次万次，也不会将我的所在泄露出去，你这话是真心的吗？”

石飘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