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飘雪也感到奇怪，此时已近黄昏，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落日余晖将最后一点的光明照射在枯黄衰草之上，更显一片凄凉。

雪姐姐劝她，“我看你那位朋友是不会回来了，你不是说和他也只是相识不久吗，或许他见你重伤在身，便径自离开了。”

石飘雪深以为然，“姐姐说的极是，既然如此，便麻烦你带我一起回你的山洞暂住一两日，待我身子恢复些了，便去兴州找解药。”

雪姐姐扶着她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她所住的山洞，说是山洞，其实也就是隆起的一块小土坡，那洞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但凡床铺、炊具等物一应齐全，石飘雪心道，方才我果然没有想错，这位姐姐果然出身不凡，虽然暂时落难，独居这山洞之中，但在生活细节琐事上还是十分考究，她见到床铺边的梳妆台上还有一块烙饼，肚子不自禁的又叫了起来。

雪姐姐笑道，“妹子，这饼冷了，我替你热上一热。”

石飘雪也笑着说：“姐姐，你不要笑话我，我从昏迷中醒来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雪姐姐将她扶到床边安坐好，取了烙饼走到洞口，又取了放置在那里的柴火，走进对面另一个略小一些的山洞，不多时便盛着热腾腾的饼回来了，“快，尝尝姐姐的手艺，这饼里包着的是兔肉末，这一带的野兔肉最是好吃。”

石飘雪她一边吃，一边问：“姐姐，在这荒郊野岭的，你是怎么把这些床铺和炊具带来的……这饼实在是太美味了。”或许是饿了良久，她狼吐虎咽的三五口就把这张饼吞咽了下去。

雪姐姐得意的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是我下决心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石飘雪心里佩服，这位姐姐不仅为人十分爽朗，而且行事大胆出人意表，只是为了捕获一只灵貂，甘愿在这草滩耗费三年时光，“对了，姐姐，你不是说那蛇尾灵貂性子十分机警吗，那它一定也知道你意图抓捕它，怎么竟还会有恃无恐，来这草滩呢？”

“或者真的是有恃无恐吧，以为我抓不住它呢，再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个人贪心不足，往往会不惧危险，嘿嘿，刚刚那兔肉饼味道可鲜美？只要这草滩上的野兔不死绝，那貂怎么会舍得不来！”

石飘雪突然担忧起曹冲之来，他现在在逃亡之中，该不会是遇到追杀他的人了吧，万一对头十分厉害，被缠上了脱不了身怎么办，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替自己去找食物，不然早就回到了宋境。

“怎么，又开始为那个男人担忧了？你还说他不是你的情人？”雪姐姐好不容易正经了没多久，又开始八卦了起来。

石飘雪笑着摇了摇头，雪姐姐不再开她玩笑，“你旧伤未愈，又被那畜生咬了一口，早些歇息吧，这张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我到对面厨房里将就一晚。”

石飘雪过意不去，“姐姐，对不起，委屈你一晚了，我明儿有了点精神就走。”

“看你说的什么话，又不把我当姐姐了，好了，快睡吧！”

“你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我找了你半天，好担心，路上遇到红麟和黄松，又打了半天，受了好重的伤，好不容易脱了身，带这只烤鸡来找你，你却不见了，一点义气都不讲！”曹冲之满脸鲜血，左手拿着剑，右手衣袍上好几块血迹，显然受了很重的伤。

“对不起，不过我不是故意的，我等了大半天不见你回来，以为你回大宋了 ，所以才和这位新认识的姐姐一起来这山洞暂避，我打算明天一早回那里找你的，……你不是说带了烤鸡吗，怎么不见呢？”

曹冲之大怒，厉声骂道：“好个没良心的坏丫头，我差点就叫人杀了，你还关心烤鸡，被红麟和黄松那两个家伙抢走了，现在已经在他们肚子里了，你想要吃的话，自己去找你那俩师兄拼命去吧！”

石飘雪讪讪的说：“你饿坏了吧，我请雪姐姐再去烤一个饼给你吃。”

“你要烤饼给谁吃？”石飘雪从刚才的梦中醒来，却见到雪姐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羞红了脸，唉，天啊，这一睡觉就做梦，做了梦还老说梦话的毛病到底啥时才能改啊。

“妹妹，现在三更半夜了，你便是担心你那位同伴的安危，也等到明日一早再出去找吧！”

“姐姐，你到现在还没睡，是不是睡不着？”

雪姐姐将食指往嘴上一靠，“嘘”的一声，轻声说道：“你听，听附近的马蹄声！”

石飘雪这次注意到得得得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姐姐，三更半夜有人来找你？”

雪姐姐笑着说：“我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他们只是路过，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西凉六谷部的天大王斯督铎派他的手下去找往利家族的族长往利山狸。”

“斯督铎？”

“你没听说过西凉六谷部的大首领吗，那可是凉州吐蕃人的一位大首领，也是昊王的主要死敌之一，多年来他据守凉州城，从前甘州和沙州的遗民也纷纷逃到他的麾下避难，如今又受到宋朝的封赐，成为朝廷命官，与宋朝边关守军共抵昊王，成掎角之势，我前些时日便已经发觉他派人去往利大寨策反往利家族，今日又派了人去，应该是上次的代表不够有分量，又或者筹码没能吸引往利山狸那个老狐狸。”

石飘雪笑着说：“姐姐，看起来你还是很了解往利家的。”

雪姐姐听马蹄声渐渐远去，于是哈哈一笑说：“往利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不了解他们呢！”

“恩重如山！”

“往利山狸不仅是对我恩重如山，就连妹子你也连带着受惠于他们家呢！”

“啊？！”

“现如今你睡着的床，还有那张烙饼所用的面粉，无一不是我先后从那往利大寨里顺的！”

石飘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往利家族的人没有追查吗？”

“哼，往利家一向财大气粗，这些小小物事又怎么会放在眼里，何况往利山狸那个老家伙脾气坏的很，又或者他家的下人管家见丢了这些小东西，不敢惊动老爷白白挨一顿骂，所以很有可能那往利山狸也不知道我这位梁山君子曾经光顾过他家吧。嘿嘿，不过他也不算冤枉，把那畜生养的那般奸猾，浪费我这么多时日，就是用掉点他家的东西，也是他应当的。”

石飘雪暗暗好笑，心想这姐姐委实可爱，“对了，斯督铎派人策反往利山狸，这件事难道李……昊王不知情？都罗青羊只是去了趟延州，就被处决了，那往利山狸？”

“都罗青羊已经死了？”

“是啊，怎么姐姐，你不知道吗，就一两日前，昊王派宁明太子和野利将军率军前来征讨都罗城，没移家族也派了部分精兵策响应，在都罗城下，都罗青羊死于同太子的决斗，都罗夫人也自尽殉情。”

“是吗，你是说没移家族也派人响应了？嘿嘿，难道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吗，真是老糊涂，”雪姐姐这话让石飘雪摸不着头脑，不过又听她轻轻叹息一声，“什么‘小圣人’原来也不能太当真，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石飘雪心里一动，这位雪姐姐看来非但是出身豪族，极有可能还同西夏皇室颇有牵连，否则怎么会连这些事情也都知道，她害怕再说下去会被雪姐姐发现自己的身份，于是赶忙问道：“那往利山狸就不怕昊王兴师问罪吗？”

“昊王耳目极广，何况对往利家族一向也不甚信任，自然会派人暗中查探，不过往利家族在整个西夏也是根深蒂固、影响深远的大家族，他们的士卒、粮草、刀剑、战马都十分充足，其实力还在卫慕和山遇两家之上，何况现在西夏与大宋、吐蕃为敌，不到关键时刻，昊王是不会轻易对往利家下手以折损自己实力的！”

石飘雪听雪姐姐一直以“昊王”称呼李元昊，从她说的这些话也猜不透她对李元昊和往利家族到底持什么立场，于是也不便发表任何评论，便泛泛的说了这么一句：“想不到昊王堂堂一国之君，也还是有许许多多头疼烦恼的事情！”

“哈哈，这是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这昊王不是自己野心勃勃，想要并吞各部世代所据的势力范围，由他一人主掌西夏的一切，各部族长又怎么会终日如履薄冰，就怕自己稍微有个差错就万劫不复，不得已处，也只能与外敌相勾搭了，特别是这往利家族，还有一桩与人不同之处！”

“是什么？”

“往利山狸的女儿往利阿月，是昊王从前的王妃，二人还生有一子，叫阿里王子，他是昊王的次子，宁明太子的弟弟，宁令哥王子的哥哥，不过前年昊王御驾亲征西凉，当时前线传来误报，以为昊王已经战死沙场，往利王妃非但毫无悲戚之情，反而笑逐颜开，心情大好。昊王凯旋后，野利皇后立刻将此事告知他，昊王震怒之下，将往利王妃和阿里王子母子二人放逐王庭镇，褫夺她们一切封号，并令这二人有生之年都不得重返兴州。”

“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