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谁抢这玩意儿干吗?”
项昊瞪眼。
顾小白卡了一下,重说,“我是说,谁抢的?”
也无怪他不当回事儿,那把飞刀也就刀柄尾端象征性地镶了细细薄薄一圈金环,实在犯不着招人明抢了去。可眼瞧着项昊都凄绝至此了,又实在不像是说假。
其实要真说项昊纯是凭空捏造,未免也些微冤枉了他,因为,确实有过这么档子事儿。当年他确实得了这么一把飞刀,后来确实没再拿出来过,现在这飞刀也确实不在他手上。
那它到底在谁手上呢?
项昊噌的一下坐起来,“沈文涛!”
杜枫啧了一声,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已经不忍心往下看了。
顾小白哪怕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疑虑,此刻也被项昊这真情实感的演技唬住了。而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几位能混到一起,至少有那么一条原则共同秉承:我的敌人是我的敌人,我兄弟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犯我一次打一次,犯我兄弟见一次打一次。
虽然不理解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抢的,也实在觉得沈文涛不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不过已经言之凿凿至此了,顾小白就没顾上多想,拍了他一把,“这好办啊,抢回来不就得了。早看对门不顺眼了。”
“等等,”眼见他要起身,项昊立刻乘胜追击,抬手指了指他颈间,“这个借我用用。”
顾小白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上的角巾,警惕地看他,“你要这个干吗。”
“干吗,你还打算蒙着眼去干架啊?本事没少长啊,一年不见变盲侠了你?”项昊直接呛回去。
杜枫摇头叹气。
果不其然,顾小白张嘴反驳之前回过味儿来了,“……你知道了?”
项昊这才意识到穿了煲,不过话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顶,“废话,不然你以为你还能瞒多久似的。”
顾小白转移矛头,看向门边,“你告诉他的?”
杜枫耸耸肩。
眼瞧着是没戏唱了,项昊一泄劲儿重新倒回床上。顾小白瞥了他一眼,起身重新去拿衣服,“你们也真是够闲的,尤其是你昊哥,你就是再看沈文涛不顺眼,也不带这么坑的啊。”
这话项昊就不乐意听了,“谁坑他了?我的目的虽然不纯,但是并没有说谎话啊!……差不多吧。”
差不多吧。
那咱就说说到底是差在哪儿了。
说啊他们当年刚入门的时候个个是牛犊子脾性,都以为自己能耐,天天直蹦高儿,不过那时有薛少华在,所以项昊和沈文涛的关系算是和平友善的。
在他们入门小半年之后,城里举行过一回飞刀大赛,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是惹得整个龙城马戏班的愣头青都跃跃欲试。
与项昊同期的基本上都参了赛,不过项昊这也是由小到大养成的毛病,唯独跟沈文涛较劲,非要比比谁能拿下这个头筹。
要说这帮愣头青,平常虽然插科打诨的爱开开玩笑,但骨子里却都是热心肠的好小伙子们,经常干些扶老奶奶过街帮老爷爷担粮的好事。那天正遇上一群流氓欺负一个小姑娘,当下都抡胳膊甩腿地直接就上去干架,项昊正揪着一个猛捶的工夫没察觉身后冒出个偷袭的,刚巧被沈文涛看个满眼,便条件反射地救了一把,事儿不大,就挫伤了手。
赶巧儿两天后就是比赛的日子,沈文涛因为这点儿手伤发挥失常掉到了五名开外,于是乎最终项昊虽然拿了第一,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
转天练功结束大家四散而去休息的时候,项昊叫住了沈文涛,沈文涛转过身从门口走回来,亮而不烈的夕照同他一起进门,刚刚沸腾过的练功房涌满澄黄,带着汗味儿的空气中清晰漂浮着灰尘,眯起眼睛看,仿佛还能看到光抽成线的模样。
“这个东西,”项昊掏出那把镶金的飞刀,“我是觉得,这次比赛我这么赢了你,多少有点儿胜之不武。我项昊堂堂正正,不稀罕这么个赢法,所以,”他将飞刀递过去,“你拿着它。”
沈文涛暂且没伸手,“我拿它干什么?”
项昊另一只手抓了抓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当我把它先放你那儿,也算给我自己提个醒,下一回,我要连本带利地赢回来。”
沈文涛接过飞刀掂了掂,拇指磨蹭着刀柄上那圈细细的金色,“你这辈子约莫就这么一个能赢我的机会,你却还不要。”
项昊睁大了眼睛,“嘿你还挑衅是不是?我告诉你,下回我肯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沈文涛歪头瞧着他,瞧着他因为一下午的训练而有些散乱的头发被阳光勾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只是笑了笑。
可惜谁也没有机会赢谁,因为这个比赛并没有下一届。
只是后来两个人谁也没再提起这档子事儿,而这其中还包括,那把飞刀实际上项昊还曾拿到铁匠铺子里去加工过,在刀身贴近刀柄连接处的部分,刻上了他的名字。
至于沈文涛发现没发现他是不知道,反正这件事,也再没其他人知道。
如若不是顾小白这档子事儿,可能项昊一时也记不得这茬了,只是一旦想起,他便发现原来他们也是有过并不敌对一样泾渭分明的过往的,但不知是否日子真的那么长,或者是他太善遗忘,导致记忆被唤醒时,竟然还有点儿恍如隔世的错觉。
兴许是晚上还没吃东西饿出的幻觉。
项昊回过神时杜枫正把空暖瓶往墙角放了也去柜子跟前拿换洗衣服,空出一只手很招欠地用手指头勾了勾顾小白脖子上的角巾,“差不多得了啊,我这回站项昊这边,你这毛病必须得治。”
顾小白缩了一下脖子隔开这痒痒的触碰,表示不屑,“你也得了吧,都是白折腾,一点儿力度都没有。”
五行欠打。看样子是缺少个什么十足十的威胁。
杜枫不急不躁,慢条斯理抓过他空着的那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你也说不准那勃勃脉动的到底是那蓬勃坚实的肌肉还是肌肉下面盖着的心跳,不过估计是前者,因为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够力度吗?”
项昊只觉得一时有点儿牙酸,然后翻了一个通天的白眼儿。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