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二层的厢房内，周显生满脸忧愁，双眉紧皱，双目黯然疲惫，与前些日子喜宴上的风光相比，判若两人，感觉又老了几岁。

门外传来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平稳地正逐渐靠近。紧接着，门被打开，周显生立即站起身来，上前迎接，躬身道：“大人。”

一个中年男人进屋后，门被悄声合上。

中年男人的着装很是普通，但体形略微发福。如果不仔细观察，一般人一定以为他腰间系着的平安扣是便宜的地摊货，更瞧不出他右手拇指的扳指，其实是一块成色通透的墨玉，价值不菲。

传言在当今朝野中，嗜墨玉如痴的人，除了郭宰相，再寻不到第二人。

中年男人进屋后泰然入座，周显生为他沏上热茶，安静地站在他身侧。

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喝着茶，双眼注视着楼下卖力演出的说书先生。过了一会，中年男人以低沉的嗓音开口道：“事情办得如何？”

周显生恭敬地回答：“皆已安排妥当，事成后，按照之前的约定，给对方三成。”

“现在改为两成，”中年男人否决得很利落，不给商量的余地，“两成，不同意就换人。”他依然专注于评弹，跟着节奏有规律地晃起脑袋。

周显生面有难色，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是，小的知道怎么做。”他双手相握，低着头，一动不动站立着。

中年男人又说：“干粮已经陆续上路了，剩余的一部分也会在明夜子时出发，”说罢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向身后。

周显生眼明手快地接下纸，一边仔细阅读，一边回应：“小的明白。”

然后，周先生小心翼翼点燃桌子上的蜡烛，将方才的纸烧成了灰烬。

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又说：“你每次办事我都很满意，这次也不要让我失望。”

周显生附和道：“大人请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另外，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中年男人起身，肥肥的手在周显生的肩上拍了两下，朝门走去，语重心长道：“老周啊，你那儿子，该好好管教了。”

周显生疲惫的老脸瞬间抽搐，他没想到对方消息知晓得如此之快，开口如此直接，尴尬到不知如何接话。周显生捏紧了握在掌心的手指头，将头低得更低些，反复点头，“大人说的极是。”

中年男人离开后，厢房内飘荡着沉重的哀叹声，周显生无力地颓在椅子上。

三十万两，他去哪里搞来这么多钱，填补败家儿子的赌债呀。

夜幕降临，上官府内点亮了暖黄色的烛光。

楠叔轻声推开书房的门，向案几后的公子汇报：“二公子，青衣捎来消息，今日午时，周显生带着小妾去了清风茶楼。一个时辰后，郭宰相乔装成商贾也进了茶楼，逗留半个时辰后离开。两个时辰后，周显生携小妾打道回府。”楠叔递给上官元一张信笺，上头记录了周显生和中年男子的谈话内容。

上官元看完信笺后，将纸递还给楠叔并交代:“青衣继续跟紧周老狐狸，他的一举一动都报于我。至于郭老头那边，先不管。”

楠叔收回信笺:“老奴明白。”

上官元:“适当的时候，给老狐狸添些柴火。”

楠叔:“老奴明白。”

上官元指下拨弄琴弦，低沉的琴音打破了夜的平静。

该有好戏看了。

上官元嘴角轻笑，打算届时找个绝佳的位置，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