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钝了,就不行了。”库洛洛微笑着讲完这句话,握住我脖子的五指慢慢地,更加有力地合拢。
比起脖子几乎要被捏断的疼痛,更令我难受的是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眼睛无力睁开,双耳充斥着轰鸣声,听不清任何声音,感觉快要消耗完身体里最后一丝氧气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松懈,出于求生本能,我大口地,不住地呼吸,空气大量灌入,带走喉咙里的水份,令嗓子更加干燥和疼痛。
“你觉得我会这么捏断你的脖子,杀了你吗?”库洛洛俯身,在距离我十多厘米的地方停下,就像化作阴影一般,挡住了我上身能够被阳光照射到的部分,“你知道死亡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吗?”
折磨人,让人求死不能的方法。
被人折磨,尽可能忍受下来的方法。
我当然都知道。
作为杀手,这些训练只是基础之一。
不过前者我虽然清楚,但我一般不想使用,因为我没有虐待别人的喜好,也不想有朝一日被别人拿来使用在我身上。
说起来,矮子折磨我的那一次,还有着不能丧命的前提。而这一次,库洛洛是确确实实地要致我于死地。
交换身体期间,让我对盗贼秘籍中的四十二种念能力都了熟于心,还使用过其中接近一半的念能力。除了不知道偷走念能力的制约条件,恐怕世上没有其他人比我更加了解库洛洛所拥有的念能力。
光凭这一点,我就是库洛洛绝对需要消灭的隐患。
我不知道库洛洛还有什么打算。
但要是换了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杀死对方。
死亡吗?
那种冰冷又虚无的感觉。
想起这个,我的心情随之下沉。
死亡并不值得过于害怕。
根据库洛洛所说的话,我想我之后恐怕会渴望着能够直接死去吧。
其实在意识到输在库洛洛手上的时刻,我就想到了自裁,库洛洛应该是早就预料到这件事情,所以选择用毒吧。
别说是活动任何一根手指,我连舌头都麻痹了。
四年多的相处,我想我至少了解到了库洛洛的一部分。
反过来说,库洛洛也是如此,以他的洞察力,可能程度更深。
“如果你真的任何事物都能够舍弃,我能做的只有直接杀了你。很可惜你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小的缺憾。”库洛洛说道,“不过我不会说你残念,因为那种缺憾几乎人人都有。”
又开始了。
无视他人观点,纯属库洛洛个人主义情怀的论调。
要是平常的话,我大多都会阻止,但我现在无法讲话,只能被迫听他继续说,“……你也有无法舍弃的自尊。”
“真是奇怪。”库洛洛陷入思考,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也舍弃不了呢?自尊这种东西,只有被破坏的时候才能体现出趣味。应该说是趣味吗?不过人本来就是动物的一种,残酷的本性从开始就存在,看看未受教育洗脑的孩童对比他们弱小的事物做出的举动就知道了。给强者强加上保护弱者的价值观,一味注重总体数量,真的对人类社会的存续有积极作用吗?”
“……我认为这世界正是因为有毫无伪装的残酷才美丽。残酷吗?自然规律怎么能称之为残酷?用主观词语形容客观事物明明是不合逻辑的。无论看多少书,我也不能理解呢。”库洛洛讲完,便看向我这个唯一的听众。
我脸上应该是足够令他理解的,彻底无视他演讲的神情,所以我的意识很快模糊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所处的地点已经变更,从目前房间的面积和陈设来看,这里是一栋很久无人打理,不知何故闲置下来的别墅。
别墅吗?
哼,不出所料的地点啊。
别墅这种建筑,往往单独建造,将自身与其他建筑间隔开来,一是为了营造独有的风景不受影响,二是制造出物理和心理上的隔离感。这种特意制造出的独处状态,容易令人放下任何顾虑。
不受人打扰的地盘,不存在不适合做的事情。
不知道被带到这里多久了,身体正在适应着毒素,虽然缓慢,中毒的麻痹感确实在减轻。
库洛洛给我套上了精神病患才会穿的拘束衣,用坚实的布料包裹住全身,上面还有数量足够的皮带将人的四肢尽数捆在一起使人无法反抗。我的双手以最别扭的姿势反绑在背后,既感到宛如即将脱臼的疼痛,又难以使上挣脱的力气。
好手段啊,堪称专业级,连我都不禁要赞叹了。
不过到底谁才是精神不正常的一方?
我抬起目光,库洛洛刚刚合上书,走了过来。
由于我躺在地上,主要看到的是黑色鞋子踏过来的脚步。
靠近的鞋尖抵住我的下颚,把我的头拨得面向天花板的方向,我也得以看到库洛洛居高临下的嘴脸。
当然,我没有任何想看到那张脸的想法。
库洛洛脸上没有处于高位而优越的笑容,因为我是他口中所谓失去趣味的事物,变钝的失责匕首,所以连笑容都会省略掉,取而代之的是感到索然无味的失望。
“praxeology,你知道这是怎样的学科吗?是研究人类行为的学科。”库洛洛自问自答道,“人的动机、行为模式和性格特征之间互相影响,早就决定了一个人每一步的选择会是什么。我曾经想通过这些来预测他人的行动,有时候成功,失败的时候也不少。为什么失败?我得出的结论是,人会因为感情而失去对自我的控制,缺乏理智的行为没有逻辑,就无法进行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