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别时难相见亦难”

（注：选自《神武雨霖铃》）

这磨碎的曲调于是便在我一个人心里，合着棣棠梅子酒香，微不可察地淹没在了凉凉夜色之中。

说起来，这首曲子这个调子还是子臣教给我的。他哼唱的时候，我一面嘲笑调侃他娘娘腔，一面又在心中默默记住回去偷偷学着唱。

直到陆颜消失在这世间，陈子臣也不晓得有这么一回事。

此番，子臣并未同行。在奇女子温软醉人的歌声中，我对着初初告了声乏，独自一个人去船的另一头吹风。

转至无人处，先我一步离席的魏映已然等候在那里。

“魏大人”我走近他身边，一礼。

魏映立在风中，英武脸庞上笑意平和“顾小姐要魏某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他既然开门见山，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了。

我环顾四周，在确定只有我们两个人之后，自袖中缓缓取出一封信，交在魏映手里。

他本是犹豫要不要接，后来眼光扫到信封上的字……顿了一顿，将信收入袖中。

“我不方便在此耽搁太久，魏大人有什么话赶紧问吧！”

他看着我的眸光冷寒“你和陆颜是什么关系？”

“算是知己。我仰慕陆大人学识，曾去她府上拜访过。”

魏映紧抿着唇不语，眼中波涛汹涌得紧。

“魏大人，您和陆大人只见有什么我并不晓得。我只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为已故知己了一桩心愿。这信你看或不看都不要紧，但请你一定不要让它落入别人手里，哪怕是身边亲近之人。记住，今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只在宴会上见过。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魏映，你不必这样盯着我看。我真的不欠你什么。

你的沉默震惊，就让我将它当作你对我的愧怍。我只是想要你了解，这场阴谋算计里，你父亲为了保护你，害死了同样想要保护你的我，这样的事实而已。

诚如本小姐所言，宇文王爷是个颇有本事的人。

天未亮，便带着我堂而皇之地下到一叶小船上。划向了明静寺方向。大队伍于视野中渐行渐远，我捧着脑袋担忧“我们这样离开，会不会赶不回去了呀？”

初初划着船，目光远望，向着明静寺方向。似乎对我的担忧充耳不闻，半晌才悠悠道“我既然有本事带你出来，便有本事带你回去。”

“这个自然了！王爷的本事小人还是见识过的。”我打着哈哈，悄悄瞄了他一眼。心想有你这个保证，我也就放下心了。

太阳初升，去寺庙上香的香客三三两两。我们混在三两人之间，并肩拾阶而上。少时走过几百遍的石阶，今次再走仿佛还能看见昔日自己蹦跳疯跑或委屈含泪的模样。

黛色的发带缠在我手腕上，像是在表决心一般。我再一次告诉自己，如今所为皆是为了大义，只有一点点是为了枉死的陆颜。不伤及无辜最好，若伤及，也先欠着罢。

登顶，入眼的是古朴斑驳的明静寺。墙青藤，灰木门。院中香炉里积了一层又一层香灰，初初点了三柱香，将之稳稳插进香炉。

青烟袅袅，他目光微凝，似有心事。

“你不是要去还愿？怎么还不去？”

“啊？要去的。我在想我去了你怎么办？”

“担心我？那不如带我一起去。”初初挑着眉毛，似平时一般浅浅一笑。

“嗯……你还是在这里等等我，明静寺风光不错，东边廊壁上有不少文人墨客题下的诗词，值得一看。”

宇文王爷抬手替我整理了一下鬓边碎发，有些话便随口讲出来“你对这里倒是熟悉，不必担心我，快去快回。”

他顿在我鬓边的手正欲收回，被我的手一把握住，一齐扣在我一只耳朵上。温暖被寒冷握着，会不会有一日能融化这严寒呢？我看向他的目光一忧一痛，他回看我的眸光坦荡清明。

“快去吧。”

我去了。频频回头，见他眉宇舒展闲闲观着景，往后院去的脚步便踩得更踏实了一分。

时隔多年，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了赎罪而日日来寺里听佛理的小孩子。早已没有那在寺里随意走动的特权，是以找了个小和尚，劳烦他通报方丈一声。

小和尚为难道“女施主有所不知，方丈云游未归。”

云游未归？

“那云提师父在寺中否？不瞒小师父，在下从京城赶来，却有急事求见。”我不信自己点背到了这个份上，今日若取不到信，又不知何日才能来了！

小和尚有礼道“云提师叔在寺中。施主稍等，待小僧去通传。”

云提这和尚，凭他从前对我的态度，他肯不肯将信给我还真的不好说。

我这厢担忧着，那厢小和尚口中的云提师叔已迈着步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