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了?
唐无绝眉心微皱,当机立断点了手臂上方的几处穴道,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割掉了手臂上一块发黑的血肉,刀尖一转,又将伤口周围的腐坏之处尽数挖去。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不断流下,有一些溅在淼的衣服上,她却毫无所觉,只是愣愣的看着唐无绝,似乎被他的动作吓到了。
唐无绝的脸色惨白,他紧咬牙关强忍着痛楚,额上已经浸出了一层层冷汗,直到处理完伤口,整个人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淼却没有放松。
她借着周遭的火光,骇然发现唐无绝伤口处的黑气并没有完全消失,哪怕腐坏的血肉已经尽数割去,那层诡异的黑气却还是留了下来,如同瘟疫一般紧紧地附着在唐无绝的血肉中,不停地向上扩散,眼见就要蔓延至心口。
唐无绝也察觉到了,面色变得凝重。
淼蹙眉问道:“你被那些蛊虫咬到了?”
唐无绝点了点头,脸色不太好,“之前有几只妄图钻进我的伤处,被我用内力逼了出来。”
淼思索片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们都错了!那些不是尸神咒蛊,而是这座陵墓建造之初被封存进泥土里的僵尸虫,当初始皇帝建造陵寝,阴阳家也参与其中,恐怕……”
她的话尚未说完,唐无绝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再度拎起染血的匕首,狠狠心便要朝着手臂砍去,却被一旁关注着他的淼拦了下来。
淼道:“没用的,这不是中毒,而是死气缠身,若不祛除死气,即便你断掉一臂,也无法阻止它继续蔓延……”
说着,她将手轻轻覆在了唐无绝的伤处,一股温暖的生机慢慢化入伤口,唐无绝感觉到伤口处一阵发痒,有些疼,却并不难捱。
半晌,淼的手收了回来,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斑斑血迹,但上面属于唐无绝的血已经变回了红色,而非之前被死气感染的黑色。
唐无绝从刚才的阵痛中缓过神来,下意识看向手臂的伤处,却发现之前被他削去的血肉已经重新长好,只留一道最初被碎石割破的伤口,而附着在伤口周围的黑气已经消失了。
他面上惊诧至极,不由抬眼去看身边之人,却发现对方眼中平静得可怕。
她垂首避开了他的打量,用衣袖慢慢擦拭着手心的血迹,声音轻的像羽毛一样,却没打算解释什么。
“放心,已经没事了。”
她话音刚落,上方的黑暗中突然光芒大盛,一团亮亮的东西从上方落下,待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只周身泛着灵光的青色雀鸟,它从天而降,正缓缓朝着这边飞来。
雀鸟的个头不大,却是蛇颈鱼尾,头顶长有翠羽,模样与普通鸟类颇有些不同。
它拍打着翅膀穿过一片耀目的火雨,缓缓停在了淼的身边,却并没有冒然上前。小雀鸟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的人,仿佛在辨认什么,漆黑的小眼睛里似乎有些疑惑。
唐无绝心中警惕,心知这长相奇怪的鸟儿必非凡品,怕它突然发难,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它只是拍打着翅膀停在半空,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反倒是淼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她看着眼前的雀鸟,眼里流露出一股异样的光彩,慢慢伸出手,那鸟儿便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掌心,小脑袋甚至蹭了蹭她的手指。
她道:“它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不认识我了。”
唐无绝诧异道:“这是你养的?”
淼不置可否,只道:“我跟它分开很久了,这次它想必是感应到了什么才会飞过来寻我,不过我现在的样子,恐怕它不太认得了。”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言的轻柔,明明模样没变,声音也没变,可是看着她不自觉露出的这般神态,唐无绝心头一跳,竟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脸色骤然沉下,质问道:“你是谁?”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是「淼」……至少现在,我还是她。”她的声音突然产生了一阵微不可察的颤抖,像是说给唐无绝听的,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唐无绝皱眉看了她一眼,当机立断道:“这个地方有些邪门,我们快些离开!”
淼点点头,试着调动内息,却发现刚才还运转自如的内力,如今竟像是被什么封住一样。
唐无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沉声道:“这里的气流有些古怪,会封住人的脉络,莫要逞强,我背你出去。”
淼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她不太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之前唐无绝还坑了她一把,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她衡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力量与对方的差异,好像没得选?
然而,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等真的被唐无绝背起来的时候,从未跟陌生人如此贴近的年轻姑娘顿时陷入了一种不自觉的僵硬状态,弄得唐无绝不得不提醒道:“抓紧一点,你现在无法调动内力,若是跌下水银池必然尸骨无存!”
淼闻言双手一紧,勒的唐无绝呼吸一滞。他黑着脸道:“不用抓这么紧,我快被你勒死了……”
同样是脉络受阻,唐无绝身上还带着伤,可是纵然如此,他的体魄还是比淼强健了不止一点半点——一个年轻姑娘的体重在他这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背着人前行的速度比对方自己攀爬岩壁要快得多。
唐无绝一路沉默,淼也不是健谈的人,她乖乖的待在对方背上,没一会儿又想起了刚才为唐无绝祛除死气的事,心情有些沉重。
那时候她的意识其实有些模糊,只记得当时眼前朦朦胧胧,冥冥之中仿佛能看到一条由命运牵引出来的无形丝线,那些线缠绕在人的周身,有生,亦有死。
她看见了唐无绝身上的「线」,受死气的影响,他身上的生机变得明明灭灭,直到死气消散,那些「线」才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于是,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仅仅一眼,却坏了事。
她发现自己身上既没有「生」,也没有「死」,只有一根根断掉的「线」冥冥之中不知延伸至何方……
当时,她甚至来不及产生类似恐惧的情绪,心底便突然窜出一个声音——那个在梦里听过无数次的声音——在不停的低声重复着: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难道姜妘你,也会有想不明白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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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逐渐退去,唐无绝攀上了最后一处岩壁。当他双脚重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丹田处似有一股内息回转,原本被封住的脉络也顺畅了不少。
他微微一顿,却还来不及检查身体,先轻手轻脚的将背上的人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