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清早，阳光还未出现，只有单薄的晨光从远处的某个角落播撒开来，给黑暗中带来一点光明，霜露深重，堆叠在草叶之上，将其压得下坠触地，光裸的树枝在这黑暗与光明的交界之间显得影影绰绰。

佘孺早就醒了，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天空，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他却看得入了神，修长的手指静静地抚着趴在他膝上的九尾。九尾尚未清醒过来，只是像本能一样跟着佘孺罢了，佘孺走到了哪儿，它就睡在了哪儿。而兔子，一如既往地趴在了桌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也不知它到底睡着没。

半晌，佘孺拍了拍九尾的头顶，轻声问道：“九尾，过两天我们离开这儿，怎么样？”

九尾似醒非醒，恍惚地答道：“好。”

佘孺揉了揉九尾的耳朵，再问道：“你想去海岛还是山脉？”

九尾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用力眨了一眨，似乎明白过来了，一时间难以克制内心的兴奋，雀跃地问道：“我们真的要离开人间了？”

“是。”佘孺笑了笑，“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陪着你。”

九尾已是完全精神了，开心地嘴角几乎咧到了耳边，稍微琢磨了一下，就说道：“海岛！我要去海岛！我还没见过海呢！”

“出息。”兔子抬头懒懒地瞥了九尾一眼，“海有什么好看的？一眼望去都是水，没劲，忒没劲。”

九尾蹦跶到了兔子身边，一边绕着兔子转圈，一边问道：“都是水？那不是很好看吗？”

“你以为海跟湖似的？走着走着就能看到头？”九尾转来转去，兔子看得两眼发晕，索性把眼睛闭上了，“海大多都是无边无际，眼里只看见一片蓝，看多了只会觉得心烦，不止如此，海里深的地方你钻下去都摸不到底，到时候你就算淹不死，海水可是咸的，齁也能齁死你。”

“水是咸的？”九尾一点都不怵，反而越发好奇了。

兔子瞧着九尾，问道：“你还想去？”

“嗯。”九尾猛点头，答得毫不拖泥带水，转念一想，又怯怯地问兔子：“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兔子几乎是在九尾话音刚落时，就答道：“不去，海里山里老夫都不去，那些地方看多了，都没什么意思了，老夫要多在人间看看，等看够了再说。”

九尾睁大了圆眼看着兔子，明显是不舍的模样，但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兔子截过了话头。

“又有不速之客寻来了。” 兔子扭头，看向佘孺，闲闲地说着，“你这个宅子看来跟荒废了似的，怎的总是那么热闹？”

寂静无声的宅院大门口，杜裕衡刚抬起手，轻叩了一声，声响如同落在平静湖面的一滴水，一圈圈涟漪荡起而后漾了开来。门应声而开，佘孺站在门内，用平淡的眼神瞧着门外的人，见是杜裕衡，神情也没有一点变化。

“佘兄，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杜裕衡的衣着整齐端正，表情与往日无异，由于那一双过冷的眸子，他明明是笑着，面上看起来却依旧掺着三分冷意，说话的语调也不曾变，坚定干脆，好似成了亲对他来说没有半分影响。

“如你所见，好与不好都只是这样罢了。”佘孺淡淡地答了，上下看了杜裕衡一番，“你看来很好。”

杜裕衡笑着答道：“托佘兄的福，我好得很。”尽管听上去是客套话，但总让人觉得他是别有深意。

佘孺倒不愿去多想，只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点客气的笑意。

杜裕衡向佘孺走近一步，二人之间正好维持着大约两臂的距离，看来亲近却又疏离，站定了，杜裕衡才问道：“佘兄何时离开金陵？告诉我，我好去办个饯别宴，为佘兄你送行。”

“过两日我便要走了，多谢你有心为我送行，可这饯别宴还是不必了。”佘孺的额角隐隐作痛，让他有些不适，微微皱了皱眉。

杜裕衡露出为难的神色，看来很是失望地垂眸说道：“佘兄，我前来本是有事求你，你如此说，倒让我不好意思开口了。”

佘孺压下额角轻微的疼痛，说道：“尽管直说，无妨。”

“那我便直说了。”杜裕衡顺着佘孺的话说了下去，“佘兄，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修建皇陵一事？”

佘孺点头道：“记得。”

“佘兄说过不愿与我一同为皇帝建造皇陵，我并未忘记。可这皇陵，佘兄即便是不参与，也快建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符阵还未完成。”杜裕衡直直看向佘孺，仔细地观察佘孺的神情，“但这最后一道符，需要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来下，方能让整座陵寝水火不侵，遇天摇地动而不毁。我法力虽尚可，但远不到那样的境界，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佘兄能够帮我这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