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孺的额角狠狠抽痛了两下，不自觉地抬手去揉，好不容易缓解了些，佘孺才叹道：“天下能人异士众多，我的本事不过了了，依你杜府的本事，再加上皇帝的威望，何愁找不到法力高强之人？你又何必执着于我？”

杜裕衡无奈道：“我知晓我这是让佘兄为难了。可是皇帝给的时间紧迫，我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其他能够下那道灵符的人？且不说在期限来临前找不到那样的人，找得到又如何？能耐大的人，脾性也就越难以捉摸，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做不到舌灿莲花，即便只是去给皇陵下一道小小的守护灵符，他们又哪里会听我的？佘兄，你是我认识的人中能耐最大的了，你若不帮我，又有谁能帮我？天子之命不可违，若是期限到了，我不能修完皇陵，我杜府上下百来口人的性命都堪忧啊！”

佘孺看来淡然超脱于世外，却容易心软，杜裕衡又偏偏瞅准了佘孺的最软处，一字一句都表明了自己的无奈，言明了最坏的后果，等于说是这百来条性命都握在了佘孺手里。即使佘孺不想再与人间之事有牵扯，现在还是被杜裕衡说得有些松动了。

杜裕衡见佘孺有些动容了，紧接着说道：“只是小小一道灵符而已，若赔上府中一干人等，实在是我的过错，我是罪该万死，可府中的人终究是无辜，尤其是文旖，她本与杜府无关，可嫁了进来，就是杜府的人了，要与杜府同生共死，真是可怜她了。我笨嘴拙舌，劝不动佘兄，佘兄实在不想帮我这个忙，我也能理解。唉，我死了也罢，只是太对不起文旖。”

佘孺的额角越发地疼了，好似有人拿着锥子硬生生地锥进了他的脑子，慢慢地将脑髓搅成了一滩浆糊。佘孺倒也是能忍的人，如此疼痛竟是一声不吭，只紧紧蹙着眉头，深呼吸了几回，踌躇了一番，才说道：“何时何地？”

杜裕衡面上的喜悦遮也遮不住，忙答道：“皇陵就建在了钟山，至于时间么，佘兄若是方便，今儿就去把最后一道灵符下了吧，完成了镇陵符阵，我才能安心，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

“好，你且等我一等，我回去拿件东西就跟你去皇陵。”佘孺答得倒也干脆，很是符合杜裕衡的心思。

佘孺将大门掩了，转身回屋。他哪里是有东西要拿，只是在上次江儿的事情后，佘孺答应兔子与九尾，若是他有事出去，必定要提前说一声，这次虽只是给皇陵下一道灵符，但途中是否会有意外，谁也说不准，提前说一声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佘孺前脚踏进房里，后脚就被九尾扑了个正着。

“哥哥，你别去。”九尾巴巴地看着佘孺，满眼的恳求。

九尾是狐妖，听力好得很，看样子，佘孺与杜裕衡在门口所说的话它肯定是听到了，而兔子更不用说，在佘孺还没察觉到有人靠近宅子的时候，总是兔子出言提醒，刚刚二人的谈话兔子必是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佘孺揉着九尾的头顶，额角仍旧疼得剧烈，但他还是扯着嘴角笑了笑，“九尾，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九尾仍是不甘心地问了句：“一定要去？”

佘孺笑得很无奈，“你也听到了，百来条命，我放不下。”

“是吗？”兔子蹲在一旁的窗台上，眯眼看着佘孺，“是放不下那百来条命，还是放不下那条命？究竟是放不下，还是舍不得？”

兔子的话一针见血，说得佘孺愣了一愣，沉吟了一会儿，佘孺方才答道：“放不下，舍不得，这都无关紧要，我定是要去的。”

兔子嗤笑一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耸立着的银杏树，“去去去，老夫何时说过不让你去了？”

眼见着兔子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佘孺只好轻轻拍了拍九尾的脑袋，嘱咐道：“九尾，乖乖在宅子里等着我回来，不要出去乱跑，外面实在不安全。”

九尾虽很是不甘愿，但佘孺下了决心要去，它也劝不住，只能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走出房门，佘孺到了窗口，正要经过，却又站住了，对不愿看他的兔子说道：“九尾就托你照顾一会儿了。”

兔子的耳朵动了动，显然是听到佘孺所说了，但仍是不愿看他，只说道：“各有命数，何苦强加牵扯？九尾都修成五尾了，按说早能自保了，何须老夫的照拂？”

“九尾确有五尾，但它还是个孩子，五尾只是法力厚薄的显示罢了，与年纪无关，它的心智尚不成熟，需要你来照顾。”佘孺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态都是不卑不亢，只是那言辞中的恳切是兔子不用看就能知道的。

兔子倏然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佘孺，“老夫问你，你修行了上万年，山林湖海之中，何处不能容身，你却化成人形，进入了这世间，到底为何？”

佘孺想了想，思索不出个所以然，反问道：“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甚至连你是不是妖也不清楚，但我能肯定你绝不是人，这话我也想问你，你又是为何进入人间？”

“有趣。”兔子不假思索地答了，“因为有趣，所以老夫从不掺和进去，若是掺和进去了，就没意思了。”

“有趣？”佘孺嚼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兔子歪着脖子瞅着佘孺，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个理由不够吗？”

“够，如何不够？”佘孺一面笑着，一面走向了大门口等着他的杜裕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