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那天被她仔细地画了个红圈。那天是她奶奶七十五岁生日。读书时她总是忘记,上班后离了家才知道没有亲人是个什么滋味,心里苦,却不敢和任何人说。还要装作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这五年里她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不敢回去。
这次她爸打算开车带着一家老小一起回去,好歹五年了,团个圆。
车子刚驶进院子她伯母和她二堂哥便出来接。
见到她手里抱着的袁安两人都吓了一跳。当年的事情他们隐约都知道,但谁也没想到她能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带到这么大。
袁珈神态自然地抱着孩子下了车教她一一认人。
这些年家长变化挺大的,二堂哥包了鱼塘,租了块地修一修捯饬捯饬弄了个采摘园农家乐一体的休闲庄。
再加上她伯母烧的一手好鱼。生意倒还不错。
进门时袁珈抱着袁安在院门口的梨树上摘了个大大麻梨。这会儿袁安正吃得满手汁水。
袁珈一边拦住袁安往嘴里送的手一边听伯母讲这些年的变化。
她大伯母争强好胜,向来爱和她家比一比谁过得更好。虽然幼稚,但有时还蛮有趣的。
“别看咱们这地方偏僻,有钱人就爱往这些地方钻。尤其是那些手里不干不净的。”
“前段时间来了个年轻人,把咱们以前的老房子租了下来,说是来修养的。啧啧,咱们这么大的年纪还没说什么修养呢。现在的年轻人。”
袁安从没听过一个人能这样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同时手里还飞快地剥着玉米,一时听得怔怔。
伯母看了看时间,把理好的菜分装一份放在一个大塑料袋子里,说:“珈珈,你跟你嫂子做下午饭啊。我去把菜给那年轻人送上去。”
袁珈最怕的就是烧她伯母家的柴火灶了,闻言道:“诶,我去送吧。”
伯母又道:“不成,还得给那小伙做饭。”
袁珈接过菜道:“没事,我也会做。”
伯母:“那成,正好你们年轻人还能一起说说话。”
袁安正和她二舅玩得开心,乡下的好多东西她都没玩过,袁珈也不打扰她们就自己一个人提了菜往老屋走去。
老家前些日子下过雨,一路上泥泞不断。她索性脱了鞋踩着松软的泥行走。
老屋的屋前屋后种满了竹子,风吹过带来一片凉意。屋檐下拴着一条老黄狗,看到她回来有气无力地甩了甩尾巴,扬起些许灰尘。她摸了摸它的头,它从喉咙里哼出两声。
她绕了一圈到屋后水缸里舀了水淋着洗了脚,这才穿上鞋子从侧门进了屋子。
老屋重新翻修过,采光比以前好很多。她顺手操起挂在墙上的围裙穿上。这才开始切菜,生火。不过半个多小时,一锅焖米饭,两三个小菜便出锅了。她看了看时间,翻出张纸写了个条子就走了。
走之前还特意到荷塘去摘了朵荷花带回去给袁安。
土地改造计划之后村里的土地大多用来种了栀子,核桃一类,所以村里的人也越发悠闲,她去采荷花时就看见有人驾着小船停在荷塘中央用斗笠盖着脸在睡觉。掩映在花叶之下,倒是有些意趣。
她笑了笑,冲那人喊:“喂,该吃午饭了。”
那人动了动,没起来。她便自己走了。
回到伯母家时,饭菜已经做了一桌。袁外公和袁外婆正焦头烂额地给袁安喂饭。
见她回来长吁一口气:“这祖宗,太挑食了,根本不像咱们袁家人。”
袁珈虎了脸说:“袁安,你答应过妈妈什么?”
袁安这才不情不愿地吃起了饭。一边吃一边讨价还价:“这个我就吃一口,不能再多了。”
好在菜多,这个菜一口那个菜一口也把她吃了个小肚滚圆。
吃完饭袁安拿着荷花一个人孤芳自赏去了。袁珈和她嫂子承包了洗碗的工作。
她嫂子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说:“你这正大好年华的,不再找个?”
最近袁珈老听见这话。她太明白男人,前男友都能耿耿于怀,更何况她还带着前男友的女儿。即便是男人大度并不介意,但男人的家里人也会介意。
她摇了摇头:“这事,再过些年再说。”
她嫂子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如果真要找那得趁早,现在袁安这个年纪培养感情也容易。再大些有了主意,你又要怕她不乐意。拖来拖去啊,你起码得这个数才能再找。”她比了个四,“你耽搁得起吗?”
袁珈沉默了半晌,想起当初林佑康同她说:“我就这么拖着,那时候你年纪大了只能嫁给我。”
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再考虑考虑吧。”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下午她带着袁安去水库边看了一回二哥钓鱼。她二哥钓鱼技术不错,一条接着一条地拉上来。
他捏捏袁安的脸蛋,手重了些,眼看袁安嘴巴一瘪就要哭了,忙道:“小舅给你钓小鱼炸了给你做零嘴好不好?”
于是袁安又欢欢喜喜地盯着水面看,很是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