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火下班回家看见倒在地上的郑筠熙,忙扶起她,才发现她是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夏火把她扶进里屋躺下,替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就要出去,郑筠熙一把揪住他的衣角。
“夏云啊夏云,你这天杀的!就这么撇下我去了!我不怪你,我什么都不怪你,你快回来吧!”
“你这负心郞,你能看的见就睁大眼睛看着!我要让夏火余炎结婚,他们可是亲生兄妹!我还要看他们生孩子,养孩子,到时候我再告诉所有人,到时候我再……” 她醉的一塌糊涂,说着说着就累了,也就消停了。
夏火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太阳穴突突地直跳,这是自从当年亲眼看见黎璆死在自己眼前就留下的毛病,他感到脑中有股气像要冲破房顶。“这怎么可能?茵子……怎么能是我的妹妹呢?”夏火捧着脑袋呢喃,“不!我不信!”
夏火决定回老家查清楚。
当年夏火余炎出生的医院已经被翻新,院名也做了调整,几经周折夏火才找到了地点。
“你好,麻烦帮我查份出生证明。”夏火轻敲办事处的窗口。
“查什么啊?有手续吗?” 窗口内的年轻护士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在看见夏火的瞬间又满脸堆笑,简直是献媚道:“哎哟,没手续也没关系的,需要查什么时候的?”
“90年本市市长夏云和副市长余建的孩子的证明。” “咔!”里面有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响起。夏火瞥进去,是一位中年妇人,大概是没注意,但见那妇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夏火也没在意,还是看向眼前的小护士。
“哦,那比较早了,都不知道压哪里了。我是去年新来的。”小护士面露难色,“这样吧,我今天下班去档案室找找,你明儿再来看看。”
夏火点点头,再三叮嘱证明的重要性,才转身离开,又瞧见里面的妇人一直在看着他。
“请等一等!”听见身后有呼声,夏火还没来得及转过去,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定睛一看,是刚才那妇人。“你们现在是知道了吗?她怎么样了?”妇人的疑问让夏火摸不着头脑,但他已经意识到这关于他和余炎的身世。他们走到医院后面的花园里,坐在椅子上,那妇人又问:
“你是夏云的?”
“他是我父亲。”夏火颔首。
“都这么大了,我姑娘也是大姑娘了吧。”妇人看着夏火的眼神空洞,像在想些什么别的事。
“您是指?”
“和你一块出生的,还有副市长的女儿,你们现在是一起的吗?”
“是,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她,她不是副市长的女儿啊!”妇人低下头痛哭。
袁秀珍,也就是和夏火坐在医院花园的那位妇人,在产前检查出了胎儿有先天性肾衰竭,这让她又伤心又为难。自己家境不好,嫁给爱人也算高攀,所以在家里地位低微。由于身体原因常年不受孕,好不容易怀上了又是个女孩,本来就紧张的婆媳关系,要生出来是个残疾的废人,老太太非要把她撵出家门不可。
袁秀珍向她的表妹哭诉着自己的难处,这表妹正是在一家医院当医师助理的,她心下一动,想到最近市长和副市长的孩子也快要生了,她嘱咐袁秀珍准备准备做剖腹产,她会跟医生协商好剖腹产的工作,就在市长夫人的孩子降生的时候,来个狸猫换太子。袁秀珍起初是拒绝的,但想到自己从前生活的疾苦,遇上丈夫后才过上衣食无的日子。倘若不这么做,接下来的日子大半又要回到之前的灰暗。就这样几番思想斗争下,袁秀珍接受了表妹的主意。
那个夏天,似乎每个新生命都迫不及待地要挤到这世界上。郑筠熙和丁琳产期居然赶在了同一天,郑筠熙稍早,袁秀珍的表妹立马也安排之前就住在医院待产的她进行剖腹产
当袁秀珍溜进婴儿室要调换孩子时,发现龙凤胎里的女婴已经窒息,她急急将袁秀珍的孩子和副市长的女儿做了调换。当然她自是不知道,在她之前已经有人将几个孩子的命运都改变了。
听到这夏火就都明了了,难怪,难怪茵子从小就不能剧烈运动,不然老喊腰疼,原来不是“腰疼”。
当年丁琳生下一个女儿,郑筠熙的是对龙凤胎。但她心里怀着对余建的怨恨,产后不顾身体虚弱,交换了丁琳的女儿和自己的女儿,又亲手捂死了换过来的女婴。她也恨自己的这对孩子,这是余建侮辱她的事实,她直恨不得把他们都掐死,但这也不足以让她泄恨。所以她要让这对儿女以不同的身份长大,然后结婚生子,违背天伦,到时候自己再告诉余建一家,让他们终生不得安宁。但她不曾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袁秀珍的叙述里并没有这些内容,别人的恩怨她哪里晓得,只一心为了保住自己在夫家的位置。郑筠熙所做的事,是她酒后告诉夏火的。
此时夏火看着眼前这个羸弱的妇人,实在是难以想象她是如此心肠狠硬的人,“那你调换了的女婴,她现在在哪?”这是夏火目前最想知道的,那可是他的亲妹妹。
“她死了。”袁秀珍情绪稍许平复了些,睁开眼睛看着地面。
本来孩子生下来一切都好好的,各项健康指数也是正常的。袁秀珍出院以后也一直在家照顾孩子,可有天半夜孩子不停地吐奶,高烧也不断,咳嗽不止。她爸爸出差也不在家,袁秀珍还在月子中,行动也不便,就找婆婆送孩子去医院。可婆婆嫌弃生下的是个女孩子,都没给过她好脸色,这会只说哪那么娇贵,给喝些水就行。然后也就不再理她。可怜她拖着虚弱的身子,抱着孩子去医院的路上最后还是没支撑住晕了过去。第二天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袁秀珍询问孩子的状况,医生通知她,送来的时候女婴全身冰冷已经断了气。
自这以后,袁秀珍与丈夫的关系越来越冷淡。她心里对这孩子充满了愧疚,又想到亲生女儿与自己骨肉分离,整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起初丈夫还会安抚她,后来索性也不想回家看见她一副死人相,再加上婆婆的撺掇,最终他们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如今袁秀珍也已人老珠黄,对生活也没什么想头,眼看着就要孤独终老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被自己丢弃的女儿。
“好孩子,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儿,让我再见见她吧!我死也甘心了!”袁秀珍抱着夏火的胳膊抽泣。
夏火抽出胳膊,定定看着袁秀珍,“你没资格。你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你害了一条命,你这辈子也不会好过。”
袁秀珍呆呆地望着夏火离开的背影。那少年清冷决绝,他说,当初选择丢下她,现在你凭什么跟她相认,你不配。
半夜,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路灯将灯杆的影子斜着拉的很长。郑筠熙告诉夏火和余炎的关系时,他整个人都混沌了,妈妈扭曲的心理,自己和余炎的感情,掺杂了那么多,在那一瞬间都显得可怖可悲。
幸好,茵子,幸好我不是你哥哥。
再也顾不得之前的禁忌,夏火现在只想去见余炎,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告诉她他的庆幸和喜悦。
到余炎家楼下时,东边的天已泛白,太阳露出一点黄晕显示它的光泽。夏火心情好极了,像这初升的朝阳。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喂?嗯我是。”夏火接起电话。
“我们这里是xx医院,您的母亲让我打电话通知您……欸!” 医生的声音中断,是筠熙抢过了手机,“黎粲要死了!你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