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叫人拿了一块样板来，照片上是两个女孩背对镜头，微微侧身，转脸对着后面的镜头，最漂亮的是她们的左肩和右肩各长了一支灰黑而硕大的翅膀，正欲煽动而起的姿势。唐莞尔心里一动。陆小羽则开始央求唐莞尔，说：“拍一张就拍一张吧！”

唐莞尔终于点头。

拍摄十分顺利，但也耗了整整一天。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7点了。S城，已陷入一片灯海。套回自己的衣服，做回自己，站在S城最高建筑的顶楼，看S城的全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唐莞尔知道这才是自己真实的生活。陆小羽早已不知窜到哪里去，她图的是这里的新鲜。到处去找别人聊天合照，你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和陌生的人说。直到贺楠和赵嫣然抵达，陆小羽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彼此的寒暄和客套后，一顿庆祝的饭。不过，唐莞尔没有喝酒。陆小羽和赵嫣然倒了喝了不少。最后赵嫣然还客气地送给她们俩每人一份礼物。回到酒店，打开。唐莞尔呆住了。因为她手里的吊坠，竟然和陆小羽脖子上的如此完似。这不是该送给陆小羽的吗？她打开又合上，她不知道该不该让陆小羽看到。最后，还是轻轻地合上。哪怕是陆小羽探过头来，说：“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的贵一点？”唐莞尔还是把她推到一边，说“这个当然。等你有名了再和我讨价还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陆小羽最后倒在床上，趴着睡了。唐莞尔收拾了自己，拨电话给赵嫣然，然而接电话的人，竟然赵毅之。

赵毅之就在酒店的房间里，等她。

赵毅之见到唐莞尔，笑说：“唐小姐，果然聪明伶俐。”

唐莞尔依然是开门见山，把礼物放到茶几上，问：“赵先生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赵毅之笑，给唐莞尔倒上一杯酒，说：“这个老东西，是我父亲的。我父亲生病的时候，把它交给我。叫我一定要等到某一个人出现，才把它交给一个叫陈珍禾女士的后人。你的奶奶就是陈珍禾。”

“你知道我奶奶？你知道我要的那套月牌里，其中一个就是我奶奶。”唐莞尔说，“但是，你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个人究竟是谁？”

赵毅之看了一眼唐莞尔，说：“我知道她叫陆弦儿。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在哪？”

唐莞尔掏出一支烟，赵毅之为她点上。她说：“不过，70年前，确切的说是1939年，她就离开了中国。现在……我不太清楚。”

她本来想和盘托出，但是又收回了话。

“不可能。”赵毅之立刻否认，说，“我小时候偷过父亲的一张照片，上面有他们的合影。赵毅之从身边取出电脑，打开一张被修复过的照片，脸却是看不清了——看起来也有可能是被刻意划糊的，但是脖子上的挂件，还有着大概的轮廓！而这个男人，竟然就是赵乾逸。”

“赵老是您的父亲？”唐莞尔惊叹。心里千万个问题在翻腾：“赵乾逸怎么会有儿子？他不是单身吗？难道领养了一个？怎么从来没有听赵蔓提起过？”

赵毅之点头，说：“坦白地说，我想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我的母亲。”

“我不知道。”唐莞尔说。她有些头痛。只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千头万绪，却又理不出任何一端来。

“我想见见陈珍禾女士。”赵毅之说。

“为什么你不直接找陆小羽或者去查陆弦儿？”唐莞尔反问。

“我想知道真相。知道真相的只有他们三个人。”赵毅之顿了顿，让彼此都理一理思绪。他又说：“我等了足足20年，等待这个人的出现。直到上次在家里，陆小姐解开领子，我才看到那东西和这个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陆小羽的小天使是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而这个却是挥舞着魔法棒，一脸的俏皮。”唐莞尔问，”这两个明明是给女人戴的。为什么一个会在陆弦儿那，一个却在你父亲手里。我猜这个本来就是我奶奶的。那么，为什么要等了那么多年才还给我奶奶？而且不是亲自交给她？如果等不到陆小羽出现呢？是不是就算了？”

“等等。我们来理一理。我父亲是1940年离开H城的，到S城买下了这个电影公司。当时，他对外一直都是单身，但是喜欢女人，他去百乐门找舞女掩饰身份。陆弦儿是1939年离开H城，可能是1940年抵达S城，二人会合。但是，只是暗自来往。我父亲名义上是电影公司的老板，实际上是地下党。而这个电影公司，其实是一个地下组织的活动点。所以，要让我父亲和一个女人拍照片，除了亲密的关系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也是他的同志。但是，为什么不扮演夫妻？”

唐莞尔沉默了片刻，说：“因为——陆弦儿在H城的时候，跟过一个日本的大佐。她，那时候风头太劲。”

赵毅之脸部的神经不觉抽搐了一下。

唐莞尔继续说：”或许，她也是一个间谍吧。”

赵毅之很久地沉默，不止地抽烟。

“我常常在拍片的时候，会去揣摩这个人物。我那时候演过一个特务。很久都没法走出这个角色。我总是在想，是不是为了任务，就可以完全抹去自己的人性。我们是武器，还是血肉之躯。战争是残酷的。我们只能向他们致敬。”唐莞尔说。

“这些事，还请唐小姐为我保密。”赵毅之只说，“迟了，你把这个拿走。还有谢谢你，告诉我关于陆弦儿的事。我会自己去调查。”

唐莞尔“嗯”了一声，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