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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上)(2 / 2)

他的双手白皙而优美,全身上下看不到一道伤疤,甚至没有一处粗糙的茧子,他看起来明明是养尊处优地长大的小公子。但那要归功于李家那种堪称神奇的伤药,不但可以疗伤,甚至可以不留丝毫疤痕。在被它修饰得完美无瑕的皮囊之下,李兆麒伤痕累累,却又全然不以为意。皮肉筋骨的疲劳和疼痛早已不是阻碍,对他来说,习武是无法戒除的瘾,是最爱不忍释的玩具,他沉浸在其中,兴致勃勃,如痴如醉,废寝忘食。

武林中最努力练武的人,是看起来最不需要努力的人。这乍一听简直有些好笑,但认真琢磨的话,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可惜,知道这一点的,除了李重言,只有一个根本和武林不沾边的人。

李兆麒很快就感觉到不满足。

就像得不到流传的诗算不上真正的好诗,尝不到鲜血的剑算不上真正的好剑。没有杀过人的武功,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武功。

他觉得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让他从胸口到手心都在发痒。

他当然知道李家少爷在二十岁之前不能出现在人前——但是,死人无疑不在其列。

他并不用费力去寻找可杀之人,即使是当今这个乏善可陈的武林,也从来不缺少害群之马。但父亲的言传身教——也许还有表兄硬充长辈的啰嗦——发挥了作用。虽然他们从没告诉他要敬畏生命,只是教他无论对自己还是家族都要负起责任,但这无疑殊途同归地抑制了他对杀戮的好奇心。他并不觉得夺取生命是错的,但他明白还没到时候。

李家的练武场是他的巢,他在里面嗷嗷待哺,安然生长,直到它变成他舒展翅膀的障碍的那一天。

杜飞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沉潜不是隐忍,而是为了酝酿绽放,揠苗助长和误了花期都是愚蠢的行为。

所以李兆麒只允许自己等到十三岁。那是他学武的第十个年头,所谓十年磨一剑,是时候让这把渴了几年的剑去喝点血了。

第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人是个采花贼。这本不是他的首选,不管他害了多少姑娘,毕竟只是一个贼,似乎更适合由官府去抓捕,而不是让未来的李家主人越俎代庖。但在李重言对他——也许是无意地——说起那个点苍逆徒是如何折辱师门,甚至杀了几位前去清理门户的师兄弟后,他决定还是替父亲解决这个小小的麻烦。

他追踪了那个人六天,观察他的起居,观察他如何寻找,确定和尾随他的下一个目标。这毫无难度的螳螂捕蝉让他有种新奇的愉悦。他并不在乎那个看起来比他还要不谙世事的姑娘的性命,不过还是在采花贼决定下手的那天抢先动了手——不为别的,单纯是不想让那家伙赶在自己前头完成意愿。

杀人比他想的要简单,尤其是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时候。在交手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如果这个人真的杀了几个师兄弟,那么他们的师父要多粗枝大叶,才会放心把那几个三脚猫徒弟派下山来。第一次踏入江湖的小公子还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容易高估别人,看低自己的,往往是身为凤毛麟角而又与世隔绝的天才们。因为他们想象不出怎么会有人费那么大力气还学不好在他们看来易如反掌的东西,他们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此时的他自己面对的正是这样的情况——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好,却无法想象大部分行走江湖的人,他们的武功和他相比是多么不值一提。

不过这第一次试手,还是出了小小的一点状况。

这并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总有一些事情在练武场上无法学到,比如一个人要多久才能死透,比如一个看起来已经死透的人会突然冲着你的脸喷一口迷烟。

这一丁点意料之外并不能让李兆麒产生什么挫败感,他甚至还因为学到了些新东西而感觉些许开心。那毕竟只是采花贼的迷烟,不是五步断肠的毒药,何况他已用内力将它压制住。和他早已习惯了的疼痛相比,这一点点茫茫然甚至醺醺然的头重脚轻根本不值一提。他只需要找到一家客栈,不受打扰的将它逼出体外,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他脚步如常地走在街中,第一次知道“听不清”意味着的不是寂静,而是一片嘈杂,无数声音在耳畔和脑海里叽叽喳喳,他却全然不能分辨它们的意思。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能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一只手放在他肩上。

李兆麒刹那间绷紧了身体,他出门前随便拿的那把剑已经扔在了尸体旁边,但他毫不犹豫地探出手去切向身后人的脉门。那只手却毫不紧张,捏了捏他的肩膀,然后拇指捋过他僵硬的后颈。

“好啦,”一个含笑的声音在嘈杂之中分外清晰地响起来,“你可以放心地晕过去了。”

他醒来时,除了头有点痛,并没有任何不适。他平躺在床上,盯着熟悉的帐子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去。

毫不意外地,他看见表兄坐在床边。

杜飞的头发没有束起,虽然在发尾处用发带扎了一下,但扎得松松垮垮,似乎随时要滑落下来,衣服也不好好穿着,领口大敞,露出锁骨和好大一块胸膛。他整个人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一样摊在椅子上,用椅背支着头颅,连木屐也不脱就把脚架在床上。

他本来在看书,但就在李兆麒转过头的那一瞬,他也将头扭过去,露出一个与外表和动作一样懒散的笑容。

“你就这么不喜欢梳头么。”李兆麒说。不管杜飞本想说什么,都被他成功地抢到了先机。

杜飞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懒得。”

“人模狗样的琅琊公世子其实是个大懒鬼,你觉得如果传出去会不会成为一段佳话?”

杜飞挑起眉毛,玩味地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他伸出手去用力胡撸李兆麒的头发,仿佛不把他的头发弄得和自己的一样乱就不善罢甘休似的。

“放心吧麒弟,我不会把你被采花贼‘迷倒’这件事当做笑柄的,”他促狭中又带点温柔地说,听起来心情大好,“你就不用以攻为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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