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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下)(1 / 3)

 李兆麒扫视一周。

那四个人对角而立,四把剑拼成寒光闪闪的锁链,把他困在中央就像网中的一尾鱼。

站在他正对面的朱衣人眼睛亮得出奇,左侧的青衣人一脸阴郁,右手的白衣人却在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利牙齿。至于背后那一个,他虽看不到,却能感到一种森森的冰冷,像一条蛇不急不缓地爬进他的领口。

他已经没有退路。

夔门四灵也在看着他。但他们并没有像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大笑,没有逼问他为了什么目的尾随他们这些天。他们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不用以狂妄来撑起自信。他们脸上是胸有成竹的笃定和杀惯了人后自然流露出的凶狠,除此之外,甚至还有几分好奇。也许正因如此,他们并没有出手,而是在等着被围在中间的少年说点什么。

而李兆麒只是干净利落地拔剑出鞘,提在手中。

朱雀几乎叹了口气。

虽然自从发现被盯梢,就猜到对方是这种目的,但又觉得为了偷师乃至拜师的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何况对方是个年纪既轻,盯梢又破绽百出的少年人。所以看到他拔出剑来表明立场,朱雀不禁对这个长相清俊不凡的少年稍稍有几分惋惜。

他在四人中出师最早,颇当了几年的正派侠士。即使到现在,那段经历对他的行为做派仍不是毫无影响。

但那本就蜻蜓点水般淡薄的惋惜之情瞬间消散,他将剑锋一横,一声长啸。啸声绵长洪亮,就凭这份内力,在当今武林已算是数得上的人物。

在啸声中,李兆麒忽然扬起眉毛,笑了。

他这一笑,因为持剑而绷起来的肩膀便稍稍放松下来,其实动作非常小,小到几乎只是衣纹轻颤,但就在此时,身后的黑衣玄武突然动了。他以一种难以言说的步法,安静却迅疾地滑了过去,长剑探出,却没带起一点风声。

不论是龟是蛇,本身就都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他几乎已经感到剑尖刺入衣衫的柔软质感,然而背向他的少年却在此时手腕一抖,将剑反手收在背后,看似全不费力地用剑锋一格。

玄武只觉得一股力量沿着他的剑传过来,并不来势汹汹,却仍然让他呼吸一窒。然后他听到轻轻的叮的一声,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就像——人临死前吐出最后一口气的声音一样。

有一瞬的时间他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他能感到手中的分量骤然轻了许多,却并没有立刻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抬起眼看了一眼他的师兄弟,发现他们也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他的方向。

他低下头,终于让自己相信,他的剑确实是断了。

朱雀和青龙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一般无二的惊疑不定。他师兄弟四人的剑当然不是万里挑一的名剑,但也绝对算是拿得出手了。玄武为人阴冷寡情,死在他这把剑下的人简直不知有多少,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把剑居然在第一招就断了。

朱雀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每把剑都和人一样,有自己的死穴,如果能找到那一点,哪怕只是轻轻一碰,也能让一把千锤百炼的好剑断成两截。但每把剑的死穴位置都不相同,而且全无规律可循,就算是最好的铸剑师也不一定能找到。当今的江湖,绝大部分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存在。如果这少年是误打误撞的碰到了那把剑的死穴,那需要怎样的巧合?另外一种可能则要简单粗暴得多——剑是被用内力震断的。但无论哪一种,都本应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无法做到的。

无暇多想,配合默契的师兄弟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身形变换之间,玄武已退出阵型,其他三个人改为鼎足之势,三把剑齐齐向中间的李兆麒刺出。这三人本就狠辣惯了,乍一受惊,这一剑更是速度既快,位置也刁钻之极,李兆麒若要躲其中任何一剑,都等于是要将自己送到其他两把剑上穿个窟窿出来。

三人眼前一花,耳听铛的一声,三把剑的剑尖已撞到一起,却没了李兆麒的踪影。他们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到李兆麒从空中轻飘飘落下,左脚足尖在仍集在一起的三个剑尖上一点,同时左肘击向青龙的胁下,右手中的剑直指白虎眉尖,右脚则横着向朱雀踹去。三人本就没打算一招便定下胜负,于是各自撤剑退后两步,不待李兆麒落地稳住身形,便狂风暴雨般地各自出招,一剑紧似一剑,若从远处看去,剑光简直就像一个蚕茧,将李兆麒层层叠叠地裹起来。而玄武守在剑阵之外,没有了长剑的他似乎从龟蛇同体的北方神兽变成单纯的乌龟,缓慢地绕着剑阵踱步,阴沉地盯着里面。

他们不知道这少年是谁,不知道他的深浅,但玄武的剑让三个师兄明白,他们绝对不能给这个对手任何喘息和调整的机会。他们必须要协力快攻,能够乱剑刺死他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最少也要打乱他的节奏,耗尽他的体力。他毕竟只是一个体格并不健壮的少年,绝不可能耗过四个身经百战的壮年人。

眼看已过了几百招,朱雀心中不禁有些佩服。一开始这孩子还没站稳,仓促之中举剑迎战,招式确实如他们所愿地有些左支右拙,呼吸也急促不稳,然而他竟然在几十招内适应——甚至是熟悉——了他们的剑法,在被三把剑绞碎成无数片的狭小空间里越来越游刃有余起来。

然后朱雀发现,这少年在三个人的夹击之中,竟然还有余裕主动出招攻击——他们三个的哪怕一点点破绽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的剑像阳光一样,会从不管多小的任何缝隙中挤进去,让出了破绽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或是退出几步,给他自己赢出一些空间。而作为防守,他所作的不过是硬碰硬的格挡。他从不闪躲,也不后退,他似乎不想这样做,不喜欢这样做,甚至不屑这样做。以退让为耻,这种骄傲得近乎轻狂的少年心性其实并不难理解,但在一场舍命相搏的对峙中,它足够害死他自己。

眼看着这轮压倒性的急攻被生生扯成拉锯之势,李兆麒的招式已经越来越舒展,甚至开始因为享受而眼睛闪闪发亮,白虎终于忍不住了。他本就是四个人中最暴躁的一个,西方白虎的杀伐之气自他拜师入门起就被灌输到他身上,他用的剑比其他三个人都要宽和重,以此来配合他似有万钧之力的招式。但他并非莽夫,他精准地让自己的出招速度放缓下来,慢了至多半拍,他知道,对于这小子来说,这无疑是炎炎烈日下的一丝树荫,就算不足以遮阳,仍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靠过去。

果然,不出十招,李兆麒已经被吸引过来,离他越来越近,甚至被迷惑得放慢了节奏。

上钩了。他满意地想。

李兆麒像是忘记了身后二人的进攻,猱身向前,钻到白虎的剑风之中,两人相距已不满三尺,这少年像是认定白虎的重剑在如此接近的情况下施展不开,所以放任自己胸前空门大开,只顾着出招。他也许是疏忽,也许是体力终于被耗掉大半,这几招出得简直像小孩子打架一样,全无威胁。

白虎突然长声咆哮,一股丹田之气随吼声奔逸而出,震得树叶沙沙作响。他一剑挥出,李兆麒那过家家一般的招式在这一剑之下碎得渣也不剩。虎吼之声未绝,他矮身蓄力,然后向前跃出,人与剑似乎融为一体,猛虎噬人一般,迅疾无匹地直冲李兆麒而去。

这挟风雷而至的一剑是他武功的精髓,闯荡江湖多年从未失手。现在李兆麒离他只有两尺来远,在他看来简直像送到嘴边一样,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的容易和顺利。

何况,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这傻小子根本不会后退躲避。

就在这时,从来不会退的傻小子,突然退了。

而且还退得很快。

李兆麒就像是被白虎掀起的劲风吹起来的纸片,倏忽之间退出丈余。白虎的身形快,他却比白虎更快那么一点,让白虎的剑始终碰不到他。

他并退不了太远,三人的鼎足阵势原本就把他困在一个很小的空间内,他身后已是朱雀的剑,如果不想被穿身而过,他只能停。

但他不停。他速度快得几乎全身都浮在空中,但居然还有余力款扭细腰,迅速转过身,毫不减速地冲朱雀而去。他根本没有理会朱雀的剑,长剑直出,竟是同归于尽的架势。朱雀的剑眼看要刺在他身上,他却脚步微错,不知怎么就躲了过去。

原来他不是不肯后退和闪躲。只是还没到时候。

李兆麒左手已按上朱雀的胸膛,剑锋将至未至,他蓦地一声清叱,这也是这四个人第一次听到他那雏凤清鸣一般的声音。

“退!”他说。

朱雀不该退,也不能退。他现在站的位置是阵眼所在,一旦离开,就会打破三人的平衡。在白虎使出这招之时更是如此。

然而,不知怎么,他晃了一下身子,脚步一个踉跄,向后退出两步。

两步,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

坏了。在退出第一步的同时,他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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