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番后，翟先生才叫他们都停下来，自己取了一把弓做示范，说：“射箭时，两脚张开，扎紧地面，似生了根般站定了，再端正上身，目视着靶子，握紧望把，搭箭上弓，看我的手势，这两指夹着箭，不可松了，松了便没有定性，也不可紧了，紧了，便减了冲劲。定好了箭，再拉开弓，用力要稳，开弓如满月，再看靶心，眼、箭、靶如一线，看准了，再右手放弦。这时，你的身子，尤其是你的左手一定要稳住，若动了，箭也就偏了。射完后，先不要顾射得如何，收势，站好。明白了吗？”

“明白了。”诸生大声回道。

湄儿听了，正跃跃欲试呢。一待翟先生发令，便拿起弓。这把弓虽是普通的步弓，做得还是一丝不苟的，竹制弓身外贴着黑幽幽的牛角，内侧附着牛筋，看着很硬实。湄儿正了姿势，欲拉开弓。但这弓对她来说还是太硬了点，她费力地拉开了，却总也不稳。

这时，翟先生过来，踢着她的脚说：“站开点，站开点，扎紧步子，别扭扭捏捏地跟个姑娘似的。”

他的劲很大，踢得湄儿胫骨生痛，又不敢声张，只好忍了，按翟先生的话站好了步子。

可箫儿听到这话，却回过头来，偷偷地朝她扮了个鬼脸，湄儿可气了，想：“我这英姿飒爽的，居然还被认出是小姑娘，这太气人了，哼。”湄儿咬紧了唇，坚持着又拉开了弓。

“手不对，你这指头死死夹着，到时箭怎么飞得出去？肩膀太紧了！”翟先生按下她的肩膀，又敲她的手指，那痛得湄儿差点连弓都拿不稳了。“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笨？”骂声又如冷水般劈头而来。“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说过我笨呢。”湄儿一时委屈，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但她强忍住了，昂了昂头，摆好了姿势。“看靶子，看清了吗，放！”她努力地按先生说的去看靶子，自觉看得切了，右手一松，但立即，那弦的冲劲就使她左手不稳，颤了颤，箭就没头苍蝇似地飞出去了，没多久就掉在地上了。

“你终归是正不住。要知道，射箭时，哪怕天塌下来，眼睛也不可眨一下，哪像你，东倒西歪的。”翟先生厉声地斥着她。

湄儿禁不住了，不争气的泪水却哗哗地掉。

“哭什么，男儿流血不流泪，没见过你这么没志气的。”

湄儿一把抹去眼泪，挣开眼，又举起了弓。

翟先生转身去指导别的学生去了。湄儿默默地咬紧牙，站好势，拉开弓，瞄准靶心。那个红点，在数十步之外，那么小，模模糊糊的，总也对不准。“怎么回事？”她问自己，“我不应该这么无用，我能射好，我能射好的。”

“你太紧张了。别那么紧张，放松点。”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湄儿一抬眼，却是扬灵。

他放低了声音说：“翟先生的话是重了点，却是在理的。你不要想太多，也不必太苛求，把心放宽，再试试。”

湄儿听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看着那靶心，放箭出去，但那弦的力仍使她把持不住，箭还是飞偏了。

“我真没用！”湄儿愤愤地放下弓。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只是臂力小了点，使这男人的弓自然费力。”扬灵安慰她。

“我终究比不上你们。”湄儿抬起汪汪的眼。

“无妨，力有大有小，但用得准了，也一样能射好的。来，我来替你调一调弦，看能好一些不。”扬灵拿起弓，看看梢头处，于扣子那儿稳稳地抚了抚。

“你还懂这个啊？”湄儿看他摆弄着，就问。

“小时候在乡下也玩过，射些雀儿的。”扬灵一边弄着，一边说，然后又拉满了几次，说，“你试一试，好使一些没？”

湄儿接过了，拉开试试，说：“嗯，果是好一些了。”

“你再射一次，别紧张，慢慢来。”扬灵看着她说。

湄儿点点头，重新站好势，拉开弓。

“这只手要直，指着靶子，这只手弯着，挽好弦。你只想着似端盆水，不要让水面起花了。想想，你的手也平了，心也平了。”扬灵开导着她。

见她端好了势，扬灵又在她耳边说：“现在，看着靶心，慢慢地看，看它近了，近了，你一伸手就可以触着它了，好，放箭！”

就在那一瞬，扬灵一下子把住她的左手，箭嗖的飞出去，弓弦在颤，而弓却仍稳稳地握在手里。

“砰！”一声，数十步外，箭一头扎在靶子上。

“好啊，又有人中了！”旁边响起了喝彩声。

“我中了？！”湄儿定睛一看，果然，她兴奋地叫起来，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扬灵的手握着，脸上顿时飞上了红霞。

扬灵也意识到了，立即松开手，吞吞吐吐地说：“对，对不起，冒，冒昧了。”

“没关系，还要谢谢你教我呢。若不是你，我不知如何才能射好。”湄儿故作随意地笑笑，可那一股暖流却似春日的溪水，在心里柔柔地荡漾。她害羞起来，把脸撇到一边去。

“哎呀，薛弟，我也不会射，莫偏心，快来教我啊！”那边，施舒开始嚷嚷了。

“好的，我过来。”扬灵憨憨地就跑开了。

湄儿回过脸，却只见他背影，心里不禁嗔了句，只好又自己举起了弓。

前方，那支箭还在远远的靶子上，白羽鲜明。“那真是我射的？”她的目光凝在上面。

她拉开了弓，对着那白羽。

她闭上了眼。

仿佛他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