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李同回来的日子。

苏黎看上去与往常任何早起的一天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才不是这样。

当柳大夫躺在床上准时睁开眼，他的床边就已经放好了一盆热水，面巾已经拧湿过一次搭在盆边，门外隐约传来柴火搬动的声音。

而此时，天色还没大亮。

柳大夫起身披衣走到院子里，仔细看了会儿天色，又听着苏黎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大致可以推断出对方肯定是刚过五更就起来了。

苏黎毕竟是还在长身体的孩子，对睡眠时间的需求远比柳大夫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多，因此睡得比较早，一般情况下会和柳大夫一起起床。午时后是村里包括周围相邻村的村民来求诊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就是苏黎睡午觉的时间。

柳大夫站在院子里看了苏黎几分钟，都没被苏黎发现，他摇摇头，抚一把下巴的胡子，转身洗漱去了。

专心致志的苏黎在干嘛呢？

当然是准备今天一整天的吃食。

苏黎目前为止唯一能拿得出手就是一手好厨艺啦！

今天做的都是些没什么难度的家常菜：豌豆尖汤、蒜薹肉丝、炝小白菜、炒茄子丁。

其实柳大夫家只有蒜薹和茄子，豌豆尖和小白菜都是跟村里的嫂子们换的。

所以一大早苏黎就起床了，从地窖中取了一块大约有一斤重的肉，把它切成片用事先调好的淡盐水，加一小撮芡粉浸泡，然后把豌豆尖和小白菜清洗干净，茄子切成丁，放进事先准备的木盆里，加入少许的清水，略微没过蔬菜，放在一旁备用，准备适量的八角、花椒、鲜辣椒、干辣椒、姜放在案板上备用。

可惜没有蒜，苏黎对此感到十分的遗憾。

与此同时，灶台上的锅也没有闲着。苏黎提前一天晚上取糯米和粳米拿清水浸泡，早上起床的时候连同切成丁的蘑菇一起炖煮，小火慢慢熬，加少许的盐，越煮越香。

食材准备完毕，苏黎也不能歇着，前一天晚上就揉好发酵的面团，加一点水揉开，揪成不规则的小团，上蒸笼，把火烧大，氤氲的水汽带着粥香和馒头的香气逐渐弥漫了整个院子。

柳大夫终于忍不住踱步到厨房：“小崽子，你在做什么这么香？”

苏黎见柳大夫凑过来，高兴地打开笹笼，拿出一个馒头塞进柳大夫的手里，柳大夫没留神被烫到了，好险没把把手里的玩意儿扔出去。

乡下的人很少吃白面馒头，大多是拿玉米杂粮烙饼，硬邦邦的，硌牙，但胜在耐饿，多数人家都是逢年过节才蒸一顿白面馒头，还都舍不得吃饱，都是吃一两个尝味儿，大多都给家里贪嘴的孩子吃。

好在馒头离了蒸笼温度很快就降了些，虽然还是有些烫手但也不至于不能忍受，苏黎揪面团子就揪得小，所以蒸出来的馒头也不大，大多数都是掌心大小，掰开来热气腾腾的，几口就能吃完不会冷。

食不言寝不语，但今天完全是因为忙着吃饭去了。热气腾腾的小白馒头配上蘑菇粥，一向早饭只吃一碗清稀饭配少许咸菜开胃的柳大夫，破天荒的吃了三碗粥和半屉馒头，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嗝……”瘫坐在对面的小孩儿也打了一个饱嗝，还得意的对柳大夫笑，“柳大夫，今天的粥好喝吧。”

“你什么时候跑到山里去挖的蘑菇我怎么不知道？”前天晚上是下了小半夜的雨，柳大夫仔细回想了也没见这小家伙有长时间的跑出去。

苏黎抿嘴一笑：“秘密，不告诉你。”

柳大夫被这小机灵鬼也逗笑了，抬手在他脑袋瓜上轻敲一下：“就你机灵。”想了想，又对苏黎说，“算了日子今天应该是李家的小兔崽子回来的日子，你去逮只鸡来炖了吧，需要什么炖料写个单子，老夫给你备！”

对于李同要回来这件事柳大夫也很高兴，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哎！”苏黎一口应下，早就垂涎柳大夫家的老母鸡了，之前捡了蛋去孵小鸡崽儿，这回这老母鸡可以杀了炖汤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解决，苏黎皱了皱小鼻，“可是我不会杀鸡呀。”

老眼瞪小眼，因为柳大夫也不会杀鸡，这一老一小，别说杀鸡了，抓鸡都抓不到。

不过今天这鸡还是逃不脱被宰了炖汤的命运。

因为李莽恰好上门给柳大夫送药酒来了。

这个老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颜色也都洗旧了，泛着深浅不一黄，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横穿了小半个村子的田埂，草鞋上沾满了泥，用扁担挑了竹筐，左边筐子里是个大陶罐，右边筐子里是些大小各异的陶制容器。老头也不敲门，“哗”地一下直接就推门进来了，左右脚分别踏在门槛上刷刷搓两下，草鞋上的泥大半都蹭在门槛上。

柳大夫一看李莽进屋，可乐了：“来得刚好，帮老夫杀个鸡。”

苏黎先前没仔细看，原来这老头长了一副怒容，眼睛还挺大，猛的对着柳大夫一瞪眼，像一对铜铃似的，苏黎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该不会要开骂？”

不过李莽像是只是单纯的这么一看，柳大夫笑眯眯地说完后，他就上前把竹筐撂下了，出门抓鸡。

“哇，柳大夫，他看起来好凶的。”苏里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