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都说他如何风流,可……不求他眼中自己有多特别,她知道他的特别就好了。
或许他对谁都很温柔,可对自己那么温柔的,只有他一个。
鸣鹃紧紧抿着唇,恨不能一字不差的把所有人的话都记下来。这样卑微的青楼女子,怎样才能够得着光华耀眼的他呢?
明知是妄想,也忍不住想。所以初闻此曲,便忍不住记了下来。
她不懂曲词的高妙,却懂词中的相思。
相比同伴的口若悬河,素衣书生倒有些神色黯然:“此曲仍在,沁娘姑娘却已香消玉殒……昔人叹‘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其犹是也夫?家国天下,在水伊人,于多情人而言,总添伤心。”
此间有灯火通明,琉璃灯,鎏金盏,錾银台,满是珠光宝气流光溢彩。
更是自古无情处。日日欢情又日日别离。
对面之人也叹息一声:“世道多艰,怪事频出。南阳观老道说,这美人案实非人力所能及,乃是邪物作祟……我等纵使忿忿,又能如何?”
“天子失德,天下乱,妖邪乃出。”素衣书生偏过头去。
可这一句声音并不太小,临近几桌已经投来异样的目光。书生自知失言,却也毫不避忌,坦然受之,如同日复一日承受着惊涛拍岸的礁石。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异样的眼光,敢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敢于在还未结账的时候就潇洒走人徒留自己的小伙伴一人凌乱。
那人不知道,自己一句无心的愤世之语,在几天内愈演愈烈。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酒肆茶坊,传遍了这个充满现实意义又不失神话浪漫色彩的说法。连一向讲究创意创新的说书先生也采用了这个说法,但为了不惹上朝廷,他说的略微夸张了些。
“话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西方有啥呢?西方有……西牛贺洲。但是这不是今天故事的重点,重点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咱们这洛阳城呐,也有一貌似山石的妖物,来自阴曹地府的十六小地狱。此妖自地下直拱土而出,化而为山,阴险诡诈,更有幻形之能,性嗜血,尤喜貌美女子……”
茶馆这几天的生意不错,说书先生想,这个故事很值得挖掘,可以慢慢讲,直到讲成一部大部头的魔幻现实主义著作……
总的来说,长安人并未因南疆的战事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毕竟那是远在天边的事。再者说,乱起与己无关,平乱自当由朝廷想办法。当初浩浩荡荡的临川王谋反案,不也被压下去了么?一惊一乍,那是没见过世面。
如今这个季节,正是夏末还未入秋的时候。这样一个蓬勃的季节,合该充满着希望,像蒸腾的暑气一样盘绕向上,或者是像游走的藤蔓,要开出艳红明媚的凌霄。热热闹闹开一夏,才算是讲道理。
于百姓而言,不论江山是谁的江山,而天下始终是这个天下。
他们所有的奢望,不过是安逸二字而已。
可当飞马闯入皇城时,那马蹄重重踏在殿前的汉白玉上,也重重踏碎了这点微薄的梦想。
宫苑大门缓缓打开,一骑绝尘。
飞扬的尘土间,值夜的禁卫军都有些恍惚,方才那人……手上真是三皇子腰牌么?
他们烦躁地驱赶周围的蚊虫,没有多想,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南疆战报吧。
一报再报又有何用,策马入宫,最后不总是灰头土脸地出来么?当禁卫军虽辛苦,好歹不用去那穷山恶水,相比之下,区区几只蚊子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皇上不待见,拼了命又有什么好处?
这世道,太多痴儿。
可这是八百里加急,一路上换了好几匹千里马,日夜兼程才赶到这里。
赶到这依旧流光溢彩的长安。
夜风拂过他的满头大汗,又穿过他杂乱不堪的发。
管什么殿前失仪。
“报——”
一声一声传至内苑,一盏又一盏灯接连亮起。
他忧心如焚,汗湿衣衫,生怕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接力。
直到喜公公微甩拂尘:“进来吧。”
昭帝面容有些憔悴,一件烟青色单衣,显出几分老态。一旁的念妃林抒雁为他系上一件披风,像系着一件举世无双的薄胎瓷。
他重重拜倒,有如一座山悄无声息的崩塌:“皇上!卫起望反了!”
昭帝面色一怔,垂眸不语,像是走了神。
“反贼借口说天子失德,要扶立临川王之后!现下联合南疆叛军直向长安而来!”